第二日，陆天涯驾着飞剑带着初夏来到了九龙岗上，凌笑雪早早的就在那上方等候，还有着几个弟子守护在她身边。“看样子笑雪在镜月山待遇还不错。”

陆天涯点头道。陆天涯带着初夏一面向着凌笑雪走去，一面用眼光上下打量。只见凌笑雪坐在九龙岗的高台上，摆开桌子，姿态轻柔的煮着茶。这茶叶似乎蕴含了灵气，微微一煮，便散发着清新的香气，一道道清烟飘起来，散（san）而不散（san），围绕在少女四周，恍若仙子临尘。少女本就生得绝颜倾世，又有仙子一般缥缈淡雅的气质，如今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份镇静和自然，更是有些一股莫名的仙韵，羞怯了天际的流云。“当真是士别三日啊。”

陆天涯一边感慨，一边坐在了凌笑雪的对面。凌笑雪不说话，倒了一杯茶，放在陆天涯面前。陆天涯端起来轻轻尝了一口，淡淡的，似乎只剩清泉的味道，但又有微微的馨香，在唇齿间回荡。“来了。”

凌笑雪淡淡的开口，声音像极了这杯茶。“嗯。”

陆天涯点头。“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道别，”凌笑雪注视着他，依旧是那般淡淡的道，那眼神让陆天涯想起了苏烟雨来接凌笑雪的时候的眼神，只是一眼，便让陆天涯无条件相信，不在多问。而现在，这眼神却截然相反。“本来昨日我便准备和师傅一同回宗，不过听说你在有一个城里闹出动静，我这才让人去寻你。”

凌笑雪缓缓的道，声音听不出悲喜。“师父说，我心境无瑕，注定可以在这条路走出很远，希望我专心修行。”

凌笑雪缓缓的说着，仿佛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你看这天地，辽阔无际，那大地尽头，那天穹顶峰，是常人不能触及的存在。”

凌笑雪指着四周道，这九龙岗乃是山势汇聚，一眼望去，茫茫天地尽收眼底，让人豪情顿生，然而凌笑雪和坐在对面的陆天涯却一个比一个淡然，“我记得以前听莫叔叔讲述的时候，我还向往过些以前天地，但现在，我发现已经对那些没有感觉了。”

“因为我必然会站在那里。”

陆天涯深以为然的点头。凌笑雪顾自开口：“所以啊，饮了这杯茶，就此散了吧，也好纵横无牵绊。”

“正好，你又在世俗找了这么一个懂事又倾国倾城的女子，和你一起，做着你所谓的修仙梦，梦醒了，这一生就过去了。”

“连你也相信那老家伙的话？”

陆天涯嘴角有着掩饰不住的苦涩。“无所谓相不相信，归根结底你无法踏上这条路，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嗯。”

陆天涯长呼出一口气，点头道，“我还想再喝一杯。”

凌笑雪拿起架在火上的茶壶，再一次为陆天涯倒了一杯，这一杯只倒了一半，凌笑雪便轻轻的将之端起，放在了陆天涯面前。似乎是刚煮出的茶水把杯沿弄的滚烫，凌笑雪被烫到了，下意识的收回了手，同时把右手放在耳垂边，不断地搓动。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凌笑雪，立刻站起来，转过身去。“茶挺不错的。”

陆天涯咂了咂嘴道。“你就是那个被逍遥阁拒之门外的小子？”

一道传音传入陆天涯耳中，“离我徒儿远些，不然……，哼！”

一声冷哼在陆天涯耳边炸响，宛若虚空一声惊雷，沉闷的在陆天涯胸腔中响起，一道道气劲在陆天涯血脉中翻涌，前突后破。开口伤人，好厉害的老家伙，陆天涯暗道，体内血气涌过，轻易的便将气劲吞噬殆尽。“好了，茶也喝了，我们，还是散了吧，”陆天涯缓缓的道。“嗯，该散了。”

陆天涯缓缓吐出一口气，长袖一挥，怅然起身，四周缭绕的烟雾被陆天涯挥手拂散，这一散，便了却了牵绊。太阳洒下金光，少年沐浴着阳光，一路远去，不曾回头。而凌笑雪的目光则始终停留在远处的山壑间，并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妖上。”

一旁的白夜突然出声，对着白泽道，“其实有一处楼宇是可以打开的。”

白夜把手一指身后的一处楼宇道：“我们姐妹二人破壳而出便是在那一座殿宇，里面仙气肆虐，我们承受不住，所以才会在这一处小池里，日夜修行。”

“我可以带你们……”白夜愣住了，到嘴边的话被咽了回去，因为她发现，刚才还在她面前的妖上和少年早已不见踪影。“姐姐，他们已经冲过去了。”

她的妹妹央离指了指方才她手指的大殿道。……却说这边，白泽可是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主，一听有一处楼宇没有禁制，立刻就激动了，准备去拿回注定属于他的机缘。鲲鹏本来就是为了让白泽替他找可以让他锤炼自身的宝物，他目前的身体强度，已经面临一个界限，他需要寻求突破。陆天涯本来是不感兴趣的，看见白泽那激动的模样，他感觉里面的东西必然不凡，也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和白泽他们一起跑过来。陆天涯率先进入大殿，四处翻看。“白玉香鼎，咦……，强度堪比我的肉身？难道是什么法器？”

“嗷！陆小子，你给我放下，那是我的。”

“嗷！大鸟，你压到我了！”

“一堆破铜难铁。”

鲲鹏一挥翅膀，扫落几个青烟袅袅的香炉。“你们不识货就别动！”

白泽疲于奔跑，不断地在鲲鹏和陆天涯之间穿梭，接住他们随手扔下的器具。一面逗弄着白泽，陆天涯也在抬头打量着这座大殿。恢宏的大殿，在岁月的剥蚀下只剩下一个轮廓，那斑驳的痕迹中，仔细可以看到，昔日的恢宏和古朴，带着莫名的道韵。这里不知是何人建筑，必然经历了无尽岁月，刻下了斑驳的印记，看不清当年的痕迹。玉鼎香炉，岁月斑驳了红墙，一缕缕青烟袅袅如美人回眸。只有亲身进来，陆天涯才知道那白夜口中所言的仙气肆虐。这并非是什么仙气，而是凝结如丝的灵气，经过岁月不断地沉淀，依旧抹不去那些躁动的气息。“奇怪。”

陆天涯低语，这些东西都不过是普通材质，却带着莫名的神性，自身不朽，不可摧毁，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点。“你们这两个杀千刀的，放下我的东西。”

白泽叫到。看见那一个又一个被陆天涯和鲲鹏随手扔弃的白玉鼎，青铜香炉，白泽生怕自己接漏了一个，那就是天大的损失。“嗯，这个看上去像鼎又像炉的，难道是传说中的丹鼎？”

陆天涯拿起一个模样怪异的小鼎，只有巴掌大，上有毕方，风狸，蛟龙等妖族刻像，分别代表了火、风、水等，圆腹有顶，下有三足，底下还有几个小孔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大块中空的空间，或许是可以容纳火焰的地方。“这只是普通的丹鼎。”

白泽夺过小鼎，仔细观看一番之后，下了定论。“呼！”

鲲鹏挥翅，散去了身体附近的灵气，这些灵气接触他他身体四周磅礴的妖气，让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还有一丝丝威胁。“这里只有岁月剥蚀的痕迹，却没有丝毫灰尘。”

陆天涯自语。他的右脚一踢，从地上踢出来一个蒲扇。边角早已掉毛落尽了，只剩下突楞楞的木杆子，枝杈上还零星的留着一些蒲叶。白泽用蹄子轻轻踢了一脚，断言道：“普通的蒲扇。”

“这些东西是如何保存下来的？”

鲲鹏疑惑，这里大殿破旧衰败，被岁月剥蚀，可见是经过了漫漫历史长河的洗礼，然而这些东西却并没有化作尘埃，反而得以保存。白泽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联系到一些东西，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里居住过大能。”

白泽低语，生怕声音大了惊动到某些存在，“这些东西均为不凡。”

陆天涯和鲲鹏望向他，等待他的解释。白泽一跺蹄子：“我早该想到的，这处琼楼经历过无尽岁月，这些能够承受住岁月之力的器皿，又怎么可能会是凡物。”

“可这些明明只是寻常的鼎炉而已，器具都不过是寻常材质。”

陆天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但我分明感觉，这里面有一丝神性。”

“神性？”

白泽问道，对于陆天涯的除却龙皇血脉之外的另一个血脉灵蕴，他其实也知道个大概，可视事物本质，感应天地大运的动向，类似白泽一族对于机缘宝物的先天感知。陆天涯点头，他的皓月灵眸也无法看透这些东西，怎么看都是普通器物，但却有着一丝不朽的神性。“难道……”白泽瞪大了双眼，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这些器物都不过是普通的玉鼎和香炉而已，这座恢宏的大殿，甚至这座满是禁制的琼楼都抵不过岁月的剥蚀，将一切痕迹掩藏在历史黄沙中，偏偏这些器具还未破损。”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进来的时候。香炉里还有这青烟袅袅？”

“这是真的不朽。”

白泽断言，“这些普通的器物，之所以不朽，是因为其主人的不凡，它们不过是沾染了一缕气息而已，便有些抵抗岁月的能力，近乎不朽。”

鲲鹏瞪大双眼，大喝道：“不可能，这世间谁能不朽？除非是仙。”

这头鲲鹏乃是鲲鹏一族的天骄，他也知晓不少秘辛，仙途坎坷，无尽岁月以来，这世间只有寥寥数人成仙。成仙艰难！不为仙，终究抵不过岁月，最终尘归尘。土归土。“随身器物，只是沾染一缕气息，便可不朽，这世间似乎也只有那些触及仙之门槛的人才可能。”

白泽回答道。“这么说来，他的主人……”白泽声音越来越低“仙迹隐，大道不显，无人不朽。”

鲲鹏摇头低语。这是他老祖宗说的话。昔年他的先祖击天而去，横断岁月，划破红尘三千界的桎梏，试图去寻找那传说中的仙界。那时，老鹏皇正值鼎盛，一式横断天路施展出来，似乎真的将天道仙途横断，闯入了仙界。当年，三千界生灵尽数见证了他先祖的神迹。身化天刀斩断岁月，与世同存；心若神铁直击天道，证道长生。漫漫岁月，世间早已无人成仙，然而老鹏皇却硬生生闯了进去。老鹏皇杀到了仙途尽头，一刀雷霆生灭，一刀阴阳归一，一刀横断岁月。只是一刀！璀璨而又代表老鹏皇道之极致的一刀，便划破岁月和天地意志，强行证道，破界成仙。那等威势，让世间生灵压在心底五百年。整整五百年，哪怕老鹏皇已经破界而去五百年，世间无人敢言尊。那是鲲鹏一族极尽繁华，无比璀璨的时代，无数人数万载的仙途探索，终究亲眼见证有人证道，见证了不朽。所有人都在感慨，老鹏魔一生充满了传奇，靠着一双铁拳，无所不斩的鲲鹏翼，和天地极速，将红尘三千界，所有人都被杀破胆，从出生到证道，硬生生打出一条天地独尊的路，并打穿了仙途，逆天证道。鹏魔之名，响震世间，而今，鹏魔飞升，又要祸害仙界去了。五百年，有人倾羡，有人颂扬，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心有余悸……“你说的是那鹏魔？”

白泽问，他知道不少秘辛，当年那鹏魔独尊三千界，力压无数太古种族，一翅天刀，不知横断了多少人的前路。甚至他还曾如果那鹏魔飞升之地，试图找到当年的一缕道纹痕迹，最后却一无所获。“哼！”

鲲鹏傲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老鹏皇乃是他的先祖，哪怕隔着无尽岁月，将鲲鹏一族带入了一个璀璨大世，鲲鹏一族都以之为荣。但对于世间生灵来说，老鲲鹏叱咤天地，生杀予夺，横断岁月，宛若盖世大魔，所以冠之以魔名。鹏魔！这个名字代表了一个时代，一段岁月，还有，大道极致……这是一个让人带着敬畏，屈服，匍匐，仰望，而颤抖着呼喊出的名字，但不知道为什么，从白泽口中说出来，就带着一些其他的感觉。白泽直接无视了鲲鹏那不善的目光，瞥了一眼一旁竖着耳朵的陆天涯，老神在在地解释。“大多数人估计都快忘记了，不过我曾在古籍中看到过，也亲自走了许多地方考证过。无尽岁月之前，鲲鹏族迎来了一个璀璨的大世，以一己之力，横断古今，力压三千界，硬生生压得其他太古种族低头。”

陆天涯虚起眼睛，暗自咋舌。悠悠岁月流转，世间兴衰交替，不可能会有永恒不变的王朝，那些种族应该也是如此。陆天涯猜测，每一个种族必定都经历过一个极尽辉煌大世，留下无尽底蕴，然后在岁月流逝中，不断地发展和保存自己，甚至隐世……所以才能够在一个又一个大世中保存自己。“甚至，还有不少太古种族被抹除。”

不管陆天涯是否消化了他的话，白泽继续道。“抹除？彻底的那种？”

陆天涯大惊。一个种族的兴盛，就像极尽璀璨的烟火，最终黯然落幕，徒留灰烬，随后被岁月抹除痕迹。那些一代代流传的太古种族，新老衰替，最终就存下来的，都是拥有着无尽底蕴的，经历过一次又一次大世，始终巍峨不动。这等种族，历经无尽岁月，见过多少人杰魔神崛起？冷眼看尽多少英雄暮年，白发悲歌？其底蕴中必然有些无数令人眼红的神材，可以让他们在必要，保存下血脉，如同凤凰，浴火而灭，留一线生机，带着一身精华的凝聚，焕然新生，更上一层。那等种族，怎么会被灭族？经过岁月大浪淘洗，留存下来的种族，那等底蕴，无论崛起多少人杰天骄都不可能将之磨灭。然而，白泽却说，老鹏魔曾完全抹除过一些太古种族……陆天涯无法去想象那是何等的风姿，一个名字压断万古，一只手便握紧生死，一手起杀伐，生灵尽灭！这等存在必然不朽！“几个劣等的种族而已！”

鲲鹏不屑的道。“那你知道老鹏魔为什么要直接灭族吗？”

白泽问。“那些种族，试图违背先祖的意志。”

鲲鹏回答。老鹏魔是谁？一刀斩断岁月，打破天地桎梏，强行破开天道枷锁成仙而去的人，他的言即是法，行即是道，他的意志便宛若天道。那等存在，怎容违背？“呵。”

白泽的冷笑声在陆天涯耳边，带着揶揄的语气解释，“当年那老鲲鹏一人横推万古，跑到不少种族去，要寻一位容颜倾世，同时天资非凡的女子为妾。结果有几个种族雪藏了自家的圣女，被他发现了，这才大怒，一式逆天大术，追溯血脉起源，将那些种族所有血脉悉数灭绝。”

“……”陆天涯脸上不动声色。暗中传音，表面上白泽还是顾自的说着：“鹏魔的存在的岁月已经不可考证了，只能依据一些模糊的记载，去追溯那一段岁月，但大多也只是讹传的传说。”

白泽一边回忆那些古籍上的内容一边说着，描绘着那些或许被加过修饰的记载。据说在那段岁月，也曾出过不少生灵，与天地争辉，试图证不朽。那些存在都是惊才艳艳的大能，放到现在都是能引领一个大世的天骄巨擘，独压一世。那是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群雄逐鹿，追逐着那仙道的尽头。沉寂万古，世间似乎终究要有人成仙了。然而，终究是鹏魔横空出世，斩尽诸敌，让一个璀璨大世硬生生的凋零。鹏魔无敌于世间，一直在追寻那传说中的通往仙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