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苏月一到厨房,弯起袖子就先和面,和好后盖上大碗醒半个时辰,这期间她调制了一碗酸辣过瘾的酱汁,怕其他人受不了这辣,特别调制了一碗微微辣的酱汁。接着,黄瓜切成细条状放着,豆芽洗净焯熟,再洗净豌豆,用纱布搓干后,下油炸开花,放碗里凉。面团醒好后,她加入适量的水,像搓衣裳一样,把一块面团戳成浓浓的面汤,借用托盘下锅蒸熟,就成了凉皮,一片一片的叠放在一旁。她弄了一大摞的凉皮,拿一片放到砧板上折叠成长方形,再飞快切成大约一公分的宽度,一片一碗,加入生黄瓜丝和豆芽、炸豌豆,最后浇上一勺酸辣酱汁,拌开,吃!郝御厨沉默的跟在她身边学习,沉默的看她没有形象的吃法,闻着空气中酸酸辣辣的味道,口水都泛滥了。他接过刀,分毫不差的将凉皮全切成一公分宽的大小,一片一碗,放成一排。切完凉皮后,他又有样学样的将黄瓜丝和豆芽,炸豌豆,以及酱汁挨个放入碗里,最后撒上一小撮香菜。洗净手后,他才说:“娘娘,都做好了。”
叶苏月看了一眼,很满意,招来下人,给皇上和相公以及各宫嫔妃,皇子公主都送去一份,她则亲自拎了两份,前去给皇后请安。她前脚一走,郝御厨立刻开始和面,按记在脑中的步骤,决定自己做凉皮吃,借用剩余的酱汁解解馋。皇后的宫殿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她经过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跪安声,不似太子府,下人们在她的纵容下,一个个活泼得似孩子。叶苏月刚进屋,就迫不及待的唤道:“母后,我来给您请安了,顺便给您带了一碗凉皮尝尝。”
皇后来了精神,微笑的看清她的装扮后,眉头拧了起来:“月儿,你怎么还穿这些衣裳?楚嬷嬷应该帮你准备好了你该有的装束才是。”
说起这个,叶苏月就脑壳疼,苦着脸说:“母后,楚嬷嬷非常尽心尽责的把她的毕生所学都教与我,满柜子都是正装,可是穿戴那些正装,我没法下厨呀。”
望月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上面那个,取出凉皮递给迎春。迎春看着这晶莹剔透的凉皮,笑道:“娘娘,太子妃又给您带来新奇的玩意儿,看着煞是可爱。”
皇后的目光立即被那碗好看又好闻的凉皮吸引,挣扎了下,决定以大局为重:“本宫考虑过了,虽然你厨艺过人,但你毕竟已经是太子妃了,哪有太子妃还亲自下厨的道理,对吧?以后啊,就交给御厨去做,你只管做好自己的身份就好。”
叶苏月干笑,她不过就是下个厨做点吃的,皇后就这个态度,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想在宫里开私房菜的想法,估计会被吓晕吧。叶苏月拿起筷子,熟练的将凉皮搅拌均匀,然后将筷子递给她:“这个日后再说吧,我好歹休息两天,这半个月真的磨掉了我何止三层皮,这个酱汁可能会辣一点,可是凉皮就是要凉凉辣辣的才好吃。”
皇后摇头笑说了一句“你这孩子”,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果然像她说的,太辣了一些,可是凉皮凉凉的,入口爽滑有嚼劲,仿佛能止辣一样,越吃越辣,越辣就越想吃。辣椒的味道飘散整个宫殿上空,宫女们纷纷咽口水,偷看皇后一脸痛苦又享受的神情,无比好奇到底是什么的味道,才能有这种违和的神情。一小碗凉皮吃完,皇后满脸通红,出了一身汗,身子黏糊糊的有些不舒服,但是过一会儿,感觉身体莫名轻松了一些。她看着盘子里剩余的红红酱汁,面露疑惑:“这辣椒会催人发汗,而且发了汗后感觉浑身舒畅了不少。”
叶苏月:“适当的流汗有助于身体的排毒,人要想漂亮长寿,身子就不能积累太多毒素,这个朝代的女子提倡是身娇体弱,女子几乎从事轻活儿,汗流得少,随着年纪的增长,身子会渐渐变得沉重,不爱动。”
皇后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她说的似乎没错,这两年她越来越懒得动了,有时间宁愿坐着看看书,也不愿去走走,赏赏花。叶苏月又陪着聊了几句,仔细叮嘱她先换下湿透的衣裳,等温度彻底降下来了才能去沐浴,接着就告退,前去给太后请安了。这后宫的女人,养尊处优,不知挥洒汗水为何物,身子理所当然比普通女子要弱一些,她很想举办一个运动会,比如六十米赛,打排球,拔河之类的。不仅有助于强身健体,又能有个沟通交流的机会,多点时间做有意义的事,少点时间胡思乱想。恩,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走了长长的路,终于来到太后的住处,大冷天里,后背都微微冒汗了。看门的宫女忙去禀报太后,太后很开心的招待她,各色小点心不一会儿就上了一桌,望眼欲穿的盯着门口。看到叶苏月出现的那一刻,太后同样皱起眉头。叶苏月款步上前,用最标准的姿势请安:“月儿见过皇奶奶。”
太后:“免礼,坐,月儿,你怎么还是这般打扮?那日人多,哀家不便直面跟你提醒,今后可要注意着点。”
叶苏月的脑壳依然好疼,还得乖乖应下:“我记住了,谢皇奶奶提醒。”
太后这才松开皱起的眉头,握着她的手就不想放了:“月儿,你这半个月怎么都没来看皇奶奶?”
叶苏月很心疼她,虽是太后,锦衣玉食的,可归根到底也只是一名孤独的老人罢了,这往后还有二三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都得自己一个人挨。她反握着太后的手:“皇奶奶,我刚进宫,什么都不懂,这半个月里跟着楚嬷嬷学习呢,您要是不烦我天天来打扰,我就就天天来陪您,好不好?”
“好,当然好,我啊,也就瑾瑜能陪我说说话,有时候不免觉得寂寞。”
太后以前不觉得时间这么难挨的。每天早起诵经,之后就是抄写经书,中午时分睡一小会儿,下午逗逗鸟儿,赏赏花,以前还会看书的,但是现在眼睛越来越不好,也就渐渐的不爱看书了。下棋也就瑾瑜陪着,书法也是瑾瑜陪着,就连唯一的说话对象,都只有瑾瑜。可瑾瑜啊,毕竟跟了她几十年了,有时候不需要她开口,就能知道她想做什么,这说话,也就不得劲了。其他人,再怎么跟她亲近,也总是隔着身份,就连皇后也不敢那般无拘无束的跟自己谈天说地,总是有所顾虑的。因此,她也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了。只是这份习惯,轻而易举就被这叫叶苏月的太子妃打破。试问吃过了人间佳肴后,又怎么能再咽得下糠?她在体验过儿孙满堂的欢声笑语后,再回到一个人,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孤独。每每半夜醒来,脑海里全是那日的热闹场景,令她再不能眠。叶苏月到底还年轻,体会不到太后的孤独,但是她懂一个人的寂寞:“皇奶奶,我有一个想法,但是怕您会觉得不妥。”
太后却是饶有兴趣的问:“哦?是什么想法,先说来听听。”
叶苏月就把她想在太子府上开个私房菜馆的想法娓娓徐来:“都说民以食为天,再大事情也得先吃饭,倘若我能开个私房菜,收买大家的心,那日后一旦有什么事情,大家自然会给我几分薄面,不至于闹得太僵。”
太后确实觉得她这想法太惊心动魄了,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身份尊贵,若是说宫中嫔妃那还有礼,但哪有做菜给朝臣吃的道理?可是她说得也没错,吃过一次她做的饺子,亲眼见识到她的魅力后啊,太后就日日盼着这丫头能再给她带来别的惊喜。从胃入手收买人心,确实是可行。太后没马上答应,而是说:“让我想想,远景虽不错,可是这万事开头难啊。”
叶苏月的心定下来了,自信满满的说:“对我来说,只要您能支持我,就绝对没问题,实不相瞒,我已经有对策了,只是还需要点时间来准备。”
结局没有任何意外,太后对她所谓的对策很感兴趣,一咬牙就答应了:“那成,你放手去做就是。”
叶苏月心花怒放,把凉皮端上桌给太后品尝,又陪她聊了大约一刻钟,太后要歇息了,她才告退,急急赶回去了。太子府上,叶苏月刚离开,就迎来一位重量级的客人——丞相。魏舒急忙赶往门口迎接他,直接把人带回自己的院子里,关起门来密谈。丞相的眉头拧成川字,看着女儿比刚入宫时憔悴了不少,心不禁沉了沉:“女儿,你瘦了,是那太子妃欺负你了吗?”
魏舒的眼眶红了,话未出口先闻哭声,哭得好不凄惨,好像真被人欺负得多惨似的。意外的是,丞相并没有安慰她,而是沉下脸:“哭,哭有什么用?从小就怎么教育你的?被人欺负就欺负回去!你哭,只会让对方开心,然后更进一步欺负你!”
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呆了魏舒,她瞪大眼睛,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却努力想看清楚面前这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真的是她爹?她迟疑的开口,语带哽咽:“爹?”
丞相哼了一声,竟然毫无人.性的训斥她:“还记得我是你爹!”
魏舒没吭声了,脑子一片空白,不明白那个事事顺她,处处宠她的爹,怎么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让她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