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姚轻妤走进屋子——她脚步如常，但在顾苍语听来，却是那般沉重。数着拍子，感觉到姚轻妤应该到自己面前了，顾苍语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抬起眼。两人目光对视。顾苍语分明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她的不悦与愤怒——她很生气，他很确定。而生气的原因，他自认为也是确定的。女人最想要的都是承诺，即使是姚轻妤这样非同一般的女人也不例外，顾苍语认为。所以，他赶在姚轻妤说话之前开口：“我会负责。”

他以为姚轻妤是让他为她的清白负责，而她却以为他要为谣言负责。所以，她的怒气更加爆发了：“负责？这样的事情，已经做了，如何负责？”

其实姚轻妤最在乎的倒不是自己的名誉，而是这种事情会影响到今后的安排，所以她还是很气恼的。更让她气恼的是，所谓“今后的安排”并不是姚轻妤自己的决定，而是她与顾苍语共同的决定。“我什么责都会负。”

顾苍语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眼神中就多了坚定的神色，“你既然成了我的女人，就一辈子安安稳稳做我的女人。”

他给了最大的承诺。然而这样的承诺在姚轻妤看来却是不值一提的——别说做“他的女人”，就算是做这锡国皇后，她也不在意。现在占理的是姚轻妤，所以她说起话来自然有更重的分量。她冷哼了一声：“你的女人？没名没分的，就是你所谓的负责，这是不是太不值一提了？”

“你想要什么？”

顾苍语已经不自觉跟着姚轻妤的思路走了。姚轻妤笑的，这笑容，顾苍语看起来，竟然觉得心中陡然一寒：“你……说。”

“只要我说，你就会满足我？”

她问。顾苍语最怕的，便是姚轻妤在遭此打击后什么表现都没有。现在她能提出要求，他已经安心许多，所以趁着姚轻妤没有反悔，他赶忙点头：“是，只要你说，我就会满足你。”

“包括皇后之位？”

她问，“我要的，可不是以云斓的身份坐这皇后之位，而是以我姚轻妤的身份坐皇后之位，你说，可好？”

空气仿佛凝固——顾苍语想过姚轻妤会提出的各种要求，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毕竟在他看来，姚轻妤在乎的，从来不是皇后之位，怎么今日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而且皇后之位岂是轻易许人的？身为一国之君，顾苍语向来都知道，所谓帝后，无非是因为利益结合在一起的父亲，没有所谓的真爱。而他，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最爱的女人坐上皇后之位——那个位置，向来坐不安稳。顾苍语这么想着，他眼中的神色在姚轻妤看来无疑是在犹豫了。她冷笑：“不是说了什么都满足我吗，这么点儿小要求你都满足不了？”

顾苍语觉得，她误会了他。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口：“轻妤，你是明白人。这皇后之位，绝不能是君主心中所爱。这个位置……太血腥了。”

“血腥？”

姚轻妤双手抱胸，“我不怕这个，我只怕你不愿意给我。”

“你……当真这么想？”

顾苍语继续问到，“坐在这个位置上，你一辈子过的都是不安稳的生活。我……想让你过的安稳。”

“我不想要安稳。”

姚轻妤一步步逼近。顾苍语看着姚轻妤小小的身躯，忽然感觉到她这小小的身体中蕴含的大大的能量，尽管她现在已经不能用内力了。她的心，从来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她是真的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那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当真不怕？”

顾苍语问。姚轻妤点了点头：“自然。”

对于这什么皇后之位，姚轻妤从来就没多大兴趣，但她就是要逼着他，让他感受不经过对方同意强行把一些事情公之于众的尴尬。顾苍语却忽然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声音低沉而坚定：“既如此，我愿娶你为后。”

多么感人的誓言，说不感动是假的。上辈子，他也曾这样对她说过。只是那时候，她披着的，是云斓那皮囊。这辈子，他倒是对着她这张再普通不过的易容脸说了这句话。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有些事情，姚轻妤觉得，既然过去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她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娶我？就凭你是锡国国君，就要娶我？顾苍语，我告诉你，我姚轻妤现在不打算嫁人。就算是要嫁人，也要嫁给这天下第一的英雄。你……还不够格。”

她是他命中劫数，是抓他心挠他肝的小野猫。她的反抗，在他看来，却有十足魅力。“若我以这江山为媒呢？”

顾苍语忽然开口，声音很小，但每一个字都砸在了姚轻妤的心上。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她忽然一愣，嘴巴下意识张开：“什么？”

“以此江山为媒，当娶姚轻妤为后。”

他的承诺，从来都是真的。姚轻妤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她比任何人都要知道，“江山”这两个字，对顾苍语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能说出这种话，姚轻妤想，他对她，应该是真爱了。然而她并不开心——她为自己感到可怜。这一世的命本就是她用自己最如天籁般的声音换来的，其实不该存在。而在自己该存在的那一世，他给她的，却只有伤害。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刚才还有的一点心动被消耗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哀。想到此处，她冷笑了一声：“便是不嫁，这江山也终是我姚轻妤的。上辈子欠的，这辈子你早该奉还！”

她微微仰着头，尽管面对着的是顾苍语这样的圣明君主，却多了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顾苍语的心，“咯噔”一下，沉入谷底。“上一世？”

他觉得奇怪。再联想到之前她换皮之时的叫喊，他忽然反应过来，“所以，你是经历了古书上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