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规矩，是锡国从开国以来就没有的。顾苍语虽然平日里雷厉风行，但是事关原则性问题，还是习惯性遵循先例。只是这一次，他排除众异，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朝廷上下的官员们知道最近皇上在云家身上做了很多文章，因此这一次的事情虽然有些大，但他们还是不敢有太多表态的。只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不知道朝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因此在心中把当朝皇帝“痴情”的形象捧的更高了。民间传言，这位云小姐入宫之后，怕是其他妃子都要被冷落了。对于一个皇帝来讲，“痴情”的形象要得来是很难的。再加上顾苍语当政之后老百姓的生活确实过得好了很多，百姓们自然觉得他这个皇帝虽然痴心但不是只沉湎于感情的，所以把他的位置捧得更高了。上辈子经历过一切，姚轻妤本以为自己不会紧张了，没想到时间越接近，她还是越紧张——所谓近乡情怯，大约就是这样的道理吧。姚轻妤还在丞相府中做最后准备的时候，顾苍语已经在祭天了。虽然太监宣读的诏书上，被册封为皇后的是云岚，但在顾苍语心中，他一直默默念着的，是姚轻妤的名字。——他爱她，这是他已经确定的事实。好不容易熬到了要接姚轻妤的时间，顾苍语快要到丞相府门口的时候，竟然感觉自己两条腿都在发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他能到丞相府门口已是极限，再进入府中就有些太过了，所以姚轻妤是由云哲带着出来的。顾苍语看不见盖头下的她，但这身形，和行进间的动作，可以说学云岚学的是很像了。若不是真正的云岚此时正被他最得力的手下看管着，只怕他真的要以为是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云岚又重新回到了丞相府了。帝后大婚，排场自然是大的。从路上经过的时候，顾苍语的那张脸依旧是由姚轻妤做了轻微易容的——毕竟怕出意外。老百姓们都按照规矩低着头跪在地上，没人敢抬头看顾苍语，但这样还是为了安全着想——谁能保证没有心怀鬼胎的人在暗处呢？而姚轻妤，一进到轿子里，随手就将头上的盖头给摘了，毕竟这不是她真正的婚姻，不过是她实现自己目标的手段罢了。她记得清楚，上一世，她代替云岚入宫没有多久的时间，顾苍语就纳了一次妃。从那时候开始的几个月，她经历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那时候，她心地善良，想着自己虽然是替身，但毕竟坐在那个位置上，要有容人之量，不和那些普通的闺阁女子一般见识。后来仔细回想，她才发现，顾苍语那么轻松就相信了云岚所说的话，和之前的种种事情还是有很大关系的——正是她一次次的忍让，让顾苍语对她越来越没有了信任。所以，这一次，她要把自己曾经遭受的，一个一个报复回去。她不是好人，也从不想当个好人。十里红妆，然而在这场大婚中，姚轻妤仿佛一个局外人。局外人，还有——按理说在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该跪迎，但还是有例外的。夕颜楼与这条街上其他商铺一样，今日并不对外营业，但楼里还是有人在的——东方凌和梁芮。他们并没有看帝后的銮驾过去，只是在屋里听着外间的动静。东方凌抬手，将一杯茶灌进自己的肚子，然后微微抬眼，看向面前的梁芮。却没想到她也在看他。“怎么了？”

她缓缓开口，“想看看我会不会跟前几个月一样闹自杀？”

梁芮声音平静。“没有。”

说完这两个字，东方凌再次陷入沉默，半天才又蹦出几个字来，“只是觉得这几个月你越发和从前不同了。”

确实，离开皇宫到别院的这几个月，梁芮和从前完全不同了。刚开始，梁芮虽然每天与他有说有笑的，但总还是会不定时想起顾苍语，想起皇宫中的生活，甚至想起自己出阁之前的生活。后来，她经历了一段很颓废的时间，每天不管怎么做，她都没有一个好脸色，总是阴沉着脸。东方凌心疼，提出叫顾苍语来接她回宫，她也拒绝了。这段时间很长，也是东方凌觉得最无奈的时间段——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安安静静陪在她身边。为了让她不要那么难受，东方凌把别院的下人们看的恨死，所以对于皇宫中和朝堂上的那些事情，她一无所知。满满的，她终于从这样的沉闷中走了出来。现在，她看起来是很正常的了——只是东方凌知道，夜深人静之时，她还是会想起曾经罢了。现在，外面成婚的男子是她的丈夫，更是她以为的孩子父亲。在这种状况下，她能够如此冷静，已经比东方凌想象的要好得多了。“哪里不同了？”

她突然扬起嘴角，“这该谢谢东方先生，给我找了最好的大夫，还总是来陪我开心。”

梁芮长得很美，再加上这笑容是从眼底传达出来的，瞬间让东方凌开心异常。“其实也……没什么。你开心了就好。”

“我很开心啊！”

梁芮一边说话，一边举起了面前的茶杯。一口茶下肚，她放下自己的茶杯，手扶到了自己的肚子上。没人告诉她这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就连一直很听她话的东方凌都对此事闭口不提——她知道，这孩子应该是个女孩儿了。在宫中，公主确实没有皇子“值钱”。她也是在宫中长大的，虽然年纪不大，但知道的龌龊事儿也不少——在宫中，甚至出现过妃子为了陷害其他人，杀害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情况。而这一切，只是因为这孩子是个公主不是个皇子。但是她是不同的。见的多了，她更知道，对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一个孩子，而不是所谓权利——她希望自己有个健康的孩子，无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