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送我！”

聂安琪甩开他的手，飞奔到门边穿鞋，顾磊跟着追过去，“别闹，外面很危险，我送你去学校，你淋了雨肯定感冒。”

“反正感冒的也是你，又不是我。”

聂安琪说着，头也不回地跑进雨帘中，咬了咬牙，追着跑出去。顾磊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慢慢隐入风雨中，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和他的差距太大，很多事实她可以不管，可是他却不得不面对，他们之间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顾磊从小就跟奶奶妹妹相依为命长大的，后来奶奶生病去世了，父母也抛弃了他和妹妹，只剩下一间破旧的房子，再加上家里还要照顾妹妹上学。所以，他只有放弃学业，跑到香坊当学徒，挣了钱之后回国把妹妹送去上学，直到这些日子生活才渐渐好起来。但即便这样，他的时间也不够花费在恋爱上，更多的时候是忙于赚钱养活家人。他的世界里除了调香和挣钱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而安琪，她太单纯，太漂亮，太惹眼，这样的女孩应该被宠成掌中宝，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在太大，他怎敢奢求拥有？咖啡店内，服务员将两杯咖啡放在她们面前，室内热气在玻璃上凝结成白雾，何清妍双手捧着咖啡，小心翼翼地望向她：“你的孩子……”何清妍醒来之后才听说她失去孩子的事。何栀子握着咖啡杯的手不自觉收紧，说道：“如果是想替你母亲道歉就不必了。”

何栀子不接受，也不会原谅。“不是的。”

何清妍使劲摇着头，苍白的唇瓣微抿了一下。“这种感觉我又怎么不能理解。”

何清妍眼底隐含着泪光，轻抚着肚子仿佛是在回忆，曾经失去孩子的时候她痛不欲生，却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也害得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对不起。”

何清妍垂下眼眸，何栀子抿了下嘴角：“就算要道歉，也不该是你。”

“我妈她……”何清妍努力牵出一抹笑，唇边泛着深深地苦涩，“我吞食安眠药之后一直没有醒，我妈想不开将剩下都安眠药都吞下，但是她……没有抢救过来。”

何栀子猛地抬起头，何清妍仿佛熬了几个通宵，神色憔悴而忧伤，何栀子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她穿着一身黑衣出现在这里。母亲可能最终都不想不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一个一个离去，最后到手里的一切全都成了一场空。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求死之心让她想着，也许是因为看不到希望让她绝望，何清妍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因为什么而选择跟她一起吞药。可是对她来说，也许也是一种解脱。只是留下孤独无助的自己一个人面对着冰冷的世界，她到最后都这么狠心决绝。我来是想通知你来参加我母亲的葬礼，”何清妍敛下泛红眼眸，顿了顿，说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来也没关系。”

毕竟她们曾经毕竟是一家人，但何栀子来与不来，何清妍都接受。何栀子沉默着没有应答。她并非圣母，更不会原谅伤害她和孩子的罪魁祸首。可是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何栀子只觉得悲哀。“那么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何栀子抬起头望向何清妍。“以后？”

何清妍怔了怔，随即释然地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出国继续完成学业，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何栀子不知道说些什么更合适，但是现在的何清妍已经蜕变了许多，以后的路还长，也许这样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既然你都决定了那就按照你的计划执行吧！”

何栀子淡淡说道，“祝你一路顺风。”

何清妍怔怔抬起头，没想到何栀子还会祝福自己。何栀子拿起椅背后的外套说道，“叶敏的葬礼就不去了，请节哀。”

“我应该叫你一声姐姐吧？”

何栀子脚步顿住，转头望向何清妍。当初为了让自己合理地出现在何家，何文德改掉她的年龄，让所有人以为她才是后出现的那一个，让母亲和自己背上骂名。有时候何栀子自己都记不起来。恍惚间，仿佛有人将她拽回多年前她站在何家家门口时何文德拉着何清妍对她说道：“栀子，叫姐姐。”

而那句话本该是，“妍妍，这是姐姐。”

从思绪当中拽离出来，何栀子握紧了手中的外套，说道：“可以。”

何清妍露出一丝释然的笑。“谢谢你。“何清妍再次低头说道。何栀子点头，转身朝着大厅方向离开，走出去的那一刻，仿佛一切才真正释然，何栀子望着广阔的天空，刺眼的阳光落下，仿佛一切阴霾尽散。……偌大的墓园安静肃穆，一排排墓碑上贴着照片，墓碑上丁颜璀然二笑的照片。何栀子找了许久才在丁婆婆收存的相册之下找到一张带着笑容的照片。在她所爱的地方长眠，丁颜应该会是快乐的才对。墓碑旁摆着一束白花，花朵娇艳，抵挡住冬天未褪却料峭的寒意，花蕊处还夹杂着几根枯枝。何栀子弯腰将枯枝拨去，蹲下身，肩膀上覆上厚厚的外套，身后传来靳言商低低的叹息声：“这样会着凉的。”

何栀子没有回头，任由靳言商给她披上了自己宽大的外套。“你先走吧，我想再待一会儿。”

何栀子坐在墓碑旁的台阶上，抬起头望向靳言商。靳言商看了她一会儿，说道：“我先回车里,你等会儿给我打电话。”

“好。”

何栀子点点头，靳言商转身离开。他的步伐不疾不徐，何栀子望着远去的靳言商，回过头望向墓碑，手掌覆盖在丁颜的照片上，手指摩挲着丁颜笑靥灿烂的脸庞。“妈，我来看你了。”

何栀子垂首缓缓开口,“我很快就要结婚了，抱歉现在才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但你应该能猜到是谁吧，我很幸运，遇见了我喜欢的人。”

“你应该会开心吧，我终于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她抬起头望着照片上的丁颜，轻轻笑了一声：“你呢，你在天堂看着我就好，我会好好幸福的。”

她说完便站起身，慢慢朝着墓园出口走去，背影渐渐被暮霭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