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州在北方，本就水少，怎么也不会有洪灾吧？”

高林歪着头问。见他凑过来插嘴，高老夫人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下，“水如果都去了南边，那我们北边会怎么样？”

“南涝北旱。”

安玉满沉声答道。高林长长的“哦”了声，转身蹦跶到小包厢去了。“自开年来，渊州就没下过雨，偶有小雨，却连土面都淋不湿。”

高赐微微蹙眉面带愁容。安玉满离开时还未过正月，这一走就是将近五个月，也就错过了渊州的春季。都说春雨贵如油，没了雨水的滋润，想必田中的作物也会大受影响。“对了，那辣椒......”提起忧心事，高赐终于忍不住叹气道：“别说辣椒了，如今那些粮商已经开始坐地起价，就这半月内，粮价已经翻了五倍，如果一个月内还是无雨，那涨势只会越来越快，涨幅也将越来越大。”

如果连粮食都紧缺，谁又还会在意辣椒这种不顶饱的调味品呢？到时候即便种出来了，只怕也卖不出了。安玉满也不由头疼起来。脉潦那边遭受洪灾，已经损失了大量的水稻，如果连北边的麦谷都保不住，到时候粮价飞涨不说，还会迎来饥荒！一想到这个，包厢内顿时一片寂静，桌上只剩下锅中的油亮的红汤翻滚咕嘟的声响。“......高会长可有屯粮？”

安玉满抬眼看去。高赐默了默，也不做隐瞒，“自然是有。”

“这也怪不得赐儿，原本他以商会会长的身份，命手下那些粮商不可擅自涨价，但却架不住那些人贪啊！”

高老夫人气得直锤大腿，“他们面上答应了，粮价却还是照涨不误！”

“如果不是我提前收了粮在手里，只怕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高赐语气颇为无奈。安玉满眯起眼，“目前商会里，有哪位粮商一家独大？”

“渊州最大的粮商，柴载仁，柴翁。”

高赐答。这个名字她确实没听过。不过能让高赐尊称为“翁”的，想必年纪一定不小，甚至可能比那几个商会长老还要年长。“之前你未曾见过柴翁，是因为他年事已高，身子不太好，所以一直闭门谢客。”

高赐适时解释道：“不过算起来，他才是商会中资历最长、也最有名望的。”

“有名望？能让高会长给出如此评价，这位柴翁应当是一位年高德劭之人，那渊州的粮价为何还会高涨？”

安玉满不解地问道。说起这个，高老夫人顿时愤愤不已，“说起这个我就来气！”

安玉满转头看向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那柴家确实是渊州最大的粮商不假，但柴老辛辛苦苦一辈子，养出的却都是些没本事还贪得无厌的儿孙！”

说起柴家的事，高老夫人喘气都急促了几分，吓得高赐赶紧给她顺了顺后背。周湘云也赶紧倒了杯茶给她递过去。高老夫人接过茶杯喝了口后开始徐徐忆述。“柴老膝下有两子三女，那老大如果还活着的话，比我还要长上几岁，那人年轻时就是个混的，整日在外花天酒地，从不管家中生意，在二十多年前一个冬夜，喝醉了跌到河里淹死了，不过到底是他自己摔进去的还是被人所害，就不得而知了......”柴家的情况如果要细说起来，简直足够说书人说上一年半载。柴载仁的长子柴放是原配正室左夫人所生，而左夫人则早已病故。于是在长子柴放死后，他为了让家产后继有人，就将生下庶子的妾室乔止芸抬为了正妻，于是庶子柴峯摇身一变成了嫡子，这下继承家产也就名正言顺了。不过这样一来，就让原配夫人所生的长女柴霞对他更加心生嫌隙。她本就怀疑自己大哥的死与那对母子有关，又自知无法继承家产，便给自己招了个上门夫婿。这人家世一般，但胜在一直在柴载仁手下做事，对柴家的生意了若指掌，不过为人太过于油滑，反到是让人不喜。但这样的人恰恰是钳制那对母子的最好的选择。即便柴载仁有意反对，但心里对长女的愧疚还是让他同意了这门亲事。剩下的两个女儿中，其中二女柴菱是妾室乔止芸所生，年轻时性子十分精乖长得也不错，早些年就嫁到了元家，但因为是妾室所生，所以只能嫁给了元家二房所生的庶子。算起来，她还是元去流的弟妇。柴家的三女柴嫒年纪是最小的，如今也就双十年华，她的母亲是在那乔姨娘被抬为了正妻后，柴载仁新纳的一房妾室。这位丘姨娘是个佃户人家的姑娘，但却很有手段，进府后没多久就有了身孕。那时柴载仁已快步入花甲，算是老来得女，于是对三女儿十分宠爱，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不过却也仅限于此了。再多的，高夫人也就不多赘述，将柴家几个子女的关系大致理了理后就开始进入正题。“......早些年的时候，柴老的那几个儿女就已经很是闹腾了，现在柴家的孙辈也都长大了，如今更是家无宁日，一个个都惦记着柴家的家产，生怕少了自己的那份。”

“也就是说现在柴家管事的不是柴翁了？”

安玉满问。一口气说了太多话，高老夫人将茶杯中微凉的茶水饮尽，感觉喉咙舒服些了才接着说，“是啊，现在名义上是柴老的二子柴峯管事，但另外那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不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上调粮价，哪里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柴家作为渊州最大的粮商，如果连他们手下的粮铺都涨价，其他的粮商必定会跟着涨价，这样一来就没完没了了。安玉满了然地点点头，“不过我今日上街巡店的时候，似乎也没有看到有百姓抢购粮食。”

“说起这个，还要多亏了那位新上任不久的通判大人——梅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