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熠长隐晦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圆桌。桌上的菜肴已经吃了近半，酒也喝到了两分醉，正是谈生意的好时机。“裴兄，王兄，来，我再敬你们一杯！”

他站起身朝着两人举杯。裴承和王途也悠哉地举起酒杯回敬他。两人的酒量都不浅，不过此时饭饱人暖，翻滚的锅中不断升腾的热气袅袅，蒸腾的整个包厢都充满了淡淡的水汽，湿热的空气使得醉意都更加汹涌了些。一杯辛辣的水酒下肚后，柴熠长才开口，“不知裴兄和王兄对小弟之前的提议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早就跟他们提了贩私盐的主意，不过这两人却一直犹犹豫豫的没给个准话。他前不久认识了一个商队的头领，据他所说，上一任采盐商就是将私盐交予他们的商队在各地暗贩，虽说朝廷对此深恶痛绝，但其中的油水足以让任何一个商人眼红。而他们柴家表面看起来家大业大，实际上不光要费劲管理田地、佃户，还要到处奔波收取田租，真是又苦又累。老头子还没死，家里那几只狐狸却已经贪相毕露，尤其是那个没出息的招婿崔石更是对家产虎视眈眈，简直是不把他这个嫡长孙放在眼里！思及此处，柴熠长的野心更加熊熊燃烧起来。如果私盐真的能做成，到时候他在家中的位置就更加稳固，等老头子一死，他就把那些人都赶出去，柴家的家产都会是他的！虽然吃了些酒，但裴承和王途仍然有七八分清醒，两人的脸上此时都挂着踟躇。不是他们不想赚这个钱，只不过他们盐商的位置还没做热乎，并不相这么快就冒这么大的风险。如果贩私盐被朝廷发现了，柴熠长倒是好脱身，倒霉的就只有他们了。王途犹豫了片刻，灵光一闪找到个话头，“说起这事，熠长老弟为何没有叫上徐老弟一起？”

他问的自然是徐丰游。柴熠长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我也曾暗示于他，不过他似乎有些迟钝，对我的话毫无反应，这般不灵光的人，只怕也做不好这门买卖。”

他这句话不假，他的本意就是将所有的盐商都拉下水，大家都上了贼船，就不怕有人在背后捅刀子了。但徐丰游却有些呆愣，即便他把话说开了，他也是一副懵然的样子不会接茬。这样的人肯定是不会精明到在背后捅刀子，他也就索性放弃了。“不会吧，丰游也是与我们一同赢得盐商选擢的人，怎么可能会呆傻到听不出你话里有话？”

裴承捏着酒杯微眯着眼。王途看了他一眼，“不过他那个人确实有些呆板，之前我们想让他与我们一同给那个小娃娃来个下马威，他居然还要问为什么！”

原来当初那三人给她发请柬，背后是这两人的主意。安玉满伸手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接着往下听。“丰游那人虽说呆板了些，却也不蠢，怎么会错过这赚大钱的机会呢......”裴承浅啄了一口杯中的酒后幽幽说道。柴熠长站起身给他又满上，“那样呆板的人，只怕也没有胆量敢做这买卖，多只香炉多个鬼，还望裴兄王兄能给个答复。”

这两人实在是太过胆小，简直快把他的耐心消耗干净。片刻后，在柴熠长苦口婆心的劝解下，又是几杯酒下肚，两人的理性慢慢被酒气熏醉，贪婪渐渐被催化，对他的话越发认同了。“好！”

王途红着脸一拍桌子，“既然熠长老弟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磨叽了，这......买卖你想怎么做！”

见他答应下来，裴承放下酒杯笑容依然彬彬有礼，“既然你都答应下来了，我又岂能置身事外。”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也答应了。柴熠长两个嘴角顿时高高翘起，压都压不下去，“好好好，既然如此，今日我们兄弟三人不醉不归！”

眼看三人接下来就是一杯一杯的喝酒，安玉满也就不再关注那边的情况，给身旁的周湘云夹了一筷子涮熟的龙虾肉。“娘，你觉得这龙虾味道怎么样？”

鲜活的龙虾肉雪白，口感脆甜弹牙，一口肉吞下去后，只觉得口齿留香，属于海错的咸鲜味萦绕在唇齿间，让人周湘云忍不住细细回味着。“虽说样子奇怪些，不过味道确实不错。”

她以前从没去过海边，也没吃过海错，只觉得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娘喜欢就多吃些。”

安玉满笑着又给她涮了一只四头鲍。饭毕，她看了一眼隔壁的动静，那边还在热火朝天的喝着酒，看起来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安玉满也没必要多等，挽着她娘就走出了包厢。“嗯？满儿，你看，那是不是高会长？”

周湘云突然指着楼下。安玉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高赐确实站在四楼的一个包厢门口，看起来跟她们一样，也是刚刚吃完饭。不过在他身边还站着个柴峯，看起来两人似乎聊得并不愉快，柴峯面有不豫之色。如无意外，应该是为了那渠溪的事。在目送柴峯上了马车离开后，高赐刚想回头，一个脆生生的嗓音倏然在他身后响起，即便是没做什么亏心事，也让不由他心中一惊。“高会长。”

安玉满露出脸来朝他笑笑。高赐回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好端端的干嘛躲在我身后？”

说完，他跟旁边的周湘云打了个招呼。“我刚刚看到柴峯跟你一起从包厢中出来，是不是为了渠溪的事？”

安玉满说着，邀他在靠近的门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是，我之所以再见他，就是为了让他觉得我是真的着急用水。”

高赐缓缓开口。安玉满略一思忖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也就是说高会长是假意跟他谈条件，实际上是想让他放松警惕？”

高赐轻笑着点点头，“他狮子大开口要五成的辣椒，我便跟他好好磨磨，让他不至于起疑。”

在周湘云为“五成辣椒”惊呼的同时，他接着说，“除此之外，我还告诉了他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