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什么人？”

举着火把的人没有靠近，远远的站着，放声问道。楚季听见了声，便丢下梁氏与楚瑶，陪着族长一起往前走了几步，去与那人交涉。可看到那只明晃晃的火把，也就看到了举着火把的水牛。真是冤家路窄。楚季脚下停顿了一下，没有在往前走。“我们是下河村的村民，你们是哪个村的？”

水牛见对方没有回答，又走近几步，大声问道。“我们是逃难来的难民。”

族长冲水牛挥挥手，他听到对方是下河村的村民，心中大喜，原本他们就是打算往上河村和下河村去的，只是听说那里被东胡人占领了，才准备转到之前去江阳县：“准备去江阳县。”

“江阳县也没什么吃的了。”

夜里，水牛也看不清对方是多少人，只是觉得黑压压的一片，他不敢贸然向前，但也不希望这群人去江阳县。江阳县若是只能救助一批难民，也要是下河村的人，而不是什么鬼地方流窜来的难民。于是他挥挥手，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我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

河生跟在族长身边，听到这话，心里有些生气：“有没有吃的，也要亲看了才算！”

水牛见劝不动他们，也就没说什么，转身回去了，不多时，他再一次走近，身边多了王奎和李三婶儿几个人。或许是来的人多了，这一次他们直接走到了跟前儿，每个人手里一只火把，将夜里的山路照的通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王奎做惯了里长，站在那里背着手，像是公堂上审案的官老爷。“从西边来。”

族长被河生搀扶着，指了指西面的方向：“那边遭了灾，确实活不下去了，听说江阳县过几日会开仓放粮，这才投奔过来。”

“江阳县的粮食已经放完了。”

王奎听了他们的打算，想也没想，便回答道：“留着力气，往别的地方看看吧。”

族长与河生对视了一眼，明显是不信这话的，可看对方来势汹汹，也不敢与他们硬碰硬：“这也不是阁下说了算的，有还是没有，终是要到城门前看一看才知道。”

“而且，若是没了粮食，那么几位又是要到哪里去？”

族长年纪虽然大，但并不糊涂，很快就看清了王奎的真面目。王奎被说的一时语塞，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忽然李三婶儿凑近了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王奎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楚季。“好啊！原来是你们这一家败类！”

王奎看到楚季，心里更加火起，指着楚季的方向骂道：“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

楚季见自己被认出来了，索性也就不躲了，走到了族长身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何来阴魂不散一说？”

楚季是个文人，不会与人对骂，便试图讲起道理来。王奎起初只是不想有人来分赈济粮，可是看到楚季，就想起下河村死的那些人，心里仿佛压着一团火：“领头的！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人是谁？他可是朝廷要抓的人！我劝你们还是不要与他纠缠在一起的好！”

当初将楚季一家赶出下河村，就是想看他们饿死在山上，而绝不是为了让他们在寻一个靠山的，即便是寻到了，他也要让这靠山塌了才行！族长根本没想到楚季和下河村居然有渊源，颇为惊讶的看了一眼楚季，而此刻，梁氏与楚瑶抱着拾月已经到了前面，她们早就听到了这些对话，也没有必要在躲藏。“此话从何而来？”

楚季扬声问道：“可有官府抓捕的明令？”

“楚季，你少在这里巧言令色，蒙骗别人！那京都的来信现下还在楚老大的手里，你既然投靠了人家，就应当对人家坦诚相待，你自己不说，是等着我将信件亲自交给他们看吗？”

王奎的声音很洪亮，很快引来的许多人围观，下河村与西边来的难民分别围在王奎与族长身边，中间遥遥隔着两步的距离，就像是两军对垒。战况一触即发。“好啊，身正不怕影子斜。”

楚季也不害怕，便点头应了下来，转头对站在身边的族长说道：“一同行路多日，族长也该瞧瞧这些东西才好！”

王奎看到楚季坦坦荡荡，心中难免有些怀疑，当初那信中的内容看了让人毛骨悚然，任谁都想要退避三舍，楚季心里，就一点儿也不害怕吗？他想不明白这些，只是向楚老大伸了伸手，楚老大便马上将信递了过来。族长接到手中，在火把下缓慢展开，仔细读了读里面的内容，登时吓得脸色苍白，抖着手问楚季：“这……这可是怎么说的？”

楚季扫了一眼那信：“族长不妨仔细看看下面的日期。”

族长听了，忙又在火把下仔细看了一遍，见日期是三年之前，方才放下了心，如今正逢乱世，这三年间，皇帝都换了两个了，这些东西当然不足为据了。“想来里长并没有看清楚，这信还是交还里长，仔细阅读才好。”

楚季接过信件，转递给了水牛，水牛小跑着过去，将信送到了王奎的手里。王奎急急的扫了一眼落款，气的差点儿吐血，楚老大就更不用说了，就是看着这个信，他才同意分家，分了那么多粮食出去，现在见被耍了，顿时唉声叹气起来。“楚老三家里这几个人，狡猾的很！”

王奎恨得咬牙切齿：“领头的！你知道下河村被东胡人抢了吧！那些人就是来抓他们的！你们与他们在一处，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的麻烦！”

王奎说着，指了指下河村的方向：“我们下河村被他家害死了多少人！不然又怎么会丢下偌大家业去江阳县求赈济粮？既然都是吃不上饭的苦命人，你们可以同下河村一道，人多力量自然大！但前提是，你们不能带着楚老三一家！”

“这样的门户，就当让他们自生自灭才行！”

王奎恶狠狠的说完，等着族长的回答。族长转过头，看了一眼楚季，他没说什么话，可是眼底还是犹豫了起来，他一直希望去江阳县的人越多越好，如果能同下河村一路，自然是好。只是……族长叹了口气：“楚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