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一口气儿没上来，差点儿就地晕过去。“你听谁说的？”

她皱起眉头，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那黄老三的媳妇眼看着就生了，传这样的话，还有点儿良心吗！”

“你别冲着我来啊，又不是我说的这话！”

齐大婶儿被骂的耳根子通红，赶紧解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瞧着你家丫头整日往黄老三那里跑，说是对黄老三动了心思。”

“也的确，现下南水村主事的，除了你家楚老弟，也就是黄老三了，那小子高挑大个，生的也不错……”齐大婶说着说着，开始夸起了黄老三。可梁氏却越听越害怕：“现下这话，在村子里都传开了吧。”

“那我不知道。”

齐大婶躲开梁氏的眼睛，垂下目光，看着自己补了又补的鞋面：“反正我就说，二丫头岁数虽然比梁春大点儿，但梁春家里没人了，这事儿要定，我就帮他定下来，咱们这荒年里……”“行了行了行了。”

梁氏吓得赶紧往外推齐大婶儿，一直将她推到外面的岔路口：“这些事儿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家丫头没有那个心思，什么老三老四都没有！你若是在听见谁嚼这样的舌头，你告诉我，看我不撕了她！”

梁氏是大家出身，连说话都从不大声，如今拿出泼妇的样子来，齐大婶儿吓得不敢说话了，连忙回自己家去了。梁氏看着她走了，方才倒上了一口气儿，心里想着这都哪来儿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真是奇了怪了。回了家，拾月正蹲在院子里掘土，梁氏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回去了小丫头，外面怪冷的。”

拾月抬起头，看着梁氏甜甜的笑了一下：“阿婆，我在这里等阿娘呢。”

梁氏愣了一下，忙往屋子里看过去：“你阿娘不在屋子里吗？干嘛去了？”

“不知道。”

拾月晃了晃脑袋，手指向外面：“被黄家婶婶给叫走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梁氏听到黄老三的媳妇来了，吓得魂儿都飞了，楚瑶那脾气秉性，若是知道村里人这样议论她，难保不会拎着斧头把这些人都砍了，光是想一想她手里那把漆黑的斧头，梁氏就抽了口冷气。她安排拾月老老实实在家里，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套，便匆匆忙忙去了黄老三家，一进门，就看到黄老太坐在厨房里烧火，旁边厢房里，隐隐传来些哭声。梁氏的心凉了一半。“这……”梁氏指了指屋子里，有些尴尬的看向黄老太：“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怎么了。”

黄老太叹了口气，往炉子里塞了一根柴火，看上去心不在焉：“眼瞧着要生了，反而整日里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因为点儿什么事儿。”

黄老太说完，才反应过来：“他婶子，你是来找你家二丫头的吧，在屋子里陪着我家媳妇说话呢。”

“啊，好。”

梁氏勉强笑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的推开门。门内，黄老三的媳妇坐在炕上，正擦着眼泪。“我也知道，我如今只能给大家添麻烦，什么也帮不上，是个只能浪费粮食的人。”

黄老三媳妇擦了一把眼角，一只手扶在肚子上：“他要是嫌弃我，另娶也不是不行，可好歹，也等我把这孩子生下来才好。”

“我跟了他几年，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前些时日又碰上东胡人，九死一生的活下来，现下，就算不看在这几年的情分上，也好歹看在孩子的份儿上。”

老三媳妇越说越难过，越哭越厉害。楚瑶背对着梁氏坐着，没什么动静。“反倒是妹妹你，救了大家，带着大家生里死里的过活，我自知是比不上你的，我又能怨什么呢？只说自己没本事罢了，将来，妹妹若是能容我一席之地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我也不……”“咳咳！”

梁氏听着话音儿不好，连忙咳嗽了几声，打断了老三媳妇的话。这声音惊动了屋子里说话的人，楚瑶也回过头来，看到是梁氏，便起了身：“母亲。”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梁氏看上去有些生气，拉了楚瑶一把：“拾月在家里哭的厉害，正到处找你呢！”

“拾月怎么了？”

楚瑶一听到拾月哭，立马就紧张了起来：“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怎么知道！”

梁氏摊了摊手：“我又不是郎中，你是她娘，左右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

楚瑶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转身便往外走，连和老三媳妇道别的话都没说。“老三媳妇，你眼瞧着就要生了，要好好将养着身子才是。”

梁氏走到老三媳妇跟前儿，替她掖了掖身上的被子：“旁的别多想，外人的风言风语多了，若是句句都信，那岂不是没有个活头了！”

她暗示了一下对方，老三媳妇也不是傻子，听了这话，便明白了过来，登时红了脸：“我……我也是听了许多人……”“三人成虎，口舌杀人最易，南水村都是些老实人，大家或许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听了，留了心，便越想越觉得像了。”

梁氏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这人是什么样，还应当是自己瞧了看了才知道，万不能从他人嘴里识人。”

老三媳妇听了，忙点了点头，梁氏素来都是站在楚季和楚瑶身后，瞧着与寻常农妇一样，现下走进了说了几句话，老三媳妇只觉得她句句都在理，语气柔和却又不容置疑，与她女儿楚瑶，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梁氏安抚下了老三媳妇，便出来去寻楚瑶，谁知就两句话的工夫，楚瑶都快走出二里地了，她忙叫住楚瑶，快步追了过去。“你急什么！”

梁氏上了年纪，走的快了，便累的气喘吁吁。“拾月不是哭了吗？”

楚瑶眉头紧锁，看得出是真的担心拾月。“没事儿，我糊弄你的。”

梁氏喘匀了，试探着问道：“老三媳妇找你哭什么了？”

“不知道。”

楚瑶摇摇头，同梁氏一起往回走：“说些什么生孩子不容易一类的吧……”因着梁氏问了，楚瑶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老三媳妇的话，可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了，索性也就不想了：“母亲，拾月到底怎么了？”

梁氏看着楚瑶清澈且愚蠢的眼神，气的笑了起来：“没事儿，就是哭一哭自己的命不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