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

金督办看到楚瑶的一瞬间，沉着的脸就仿佛波澜不惊的湖面上，丢了颗石子儿进去，那双眼睛，几乎想要将楚瑶活活吞了。可楚瑶并不害怕。并不是她见的多了，而是她太了解这种六亲不认的人了。毕竟，不久之前，她还是这种性子。楚瑶深知金督办这种人是不在意恩，但尤其记仇的。不过再大的仇，也没有“得力”这两个字有用，只要能帮他，就算是杀父仇人，或许他也可以好酒好肉的招待着。所以楚瑶虽然还是挡在阮嬷嬷的门前，但是抱着肩膀笑了笑：“金督办最近火气很大，看来，我让许管事给督办带去的话，督办不相信啊。”

金督办的确是想撕了楚瑶，可是一听这话，忽然愣住了，继而转头看向许管事：“她说了什么？你怎么没报给我？”

许管事脸上的笑有些尴尬了起来，楚瑶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她早间那一碗炖菜对付御史的主意，许管事定然会揽在他自己的身上，眼下当着面说出来，这二人之间的信任，便掉了三成。很好，许管事成功给楚瑶送了一脚球。“算了督办大人，我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不过是知道前日得罪了督办，想要戴罪立功，帮督办将那几个御史老头子赶走罢了。”

楚瑶斜靠在阮嬷嬷的门前，脸上似笑非笑：“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督办大人，在这清崖岭，留我一席之地。”

若是寻常罪奴，金督办都不会给她说这么多话的机会，可对面站着的是楚瑶，金督办难免就留了心。于是他背着手，在楚瑶面前来回走了几步：“给御史大人送那些菜，要将他们逼下清崖岭，是你的主意？”

“只要能帮到督办大人，是不是我的注意，又有什么打紧？”

楚瑶似是而非的回答，让金督办心中更加怀疑了起来。毕竟他也不是个傻子，他很清楚，楚瑶在顾忌着许管事。当一个罪奴，因为顾忌属下，而不愿意对上位者说实话的时候，上位者自然而然就会开始猜忌这名属下。关于这一点，楚瑶已经在阮嬷嬷和三娘身上印证过了。果然，金督办冷冷的撇了许管事一眼。但许管事要比三娘聪明多了，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立刻走到金督办身边：“大人，属下到这里来的时候，这个罪奴死拦着门，不让属下进去，依属下来看，阮嬷嬷此刻说不定已经下山了！”

许管事应当是跟了金督办许多年，他很能摸得清楚金督办的心思，这话一出口，金督办立刻就忘了楚瑶方才的离间，而将注意力放在了阮嬷嬷的身上：“此话当真？”

“当真！”

许管事连连点头：“属下今日一整日都没有瞧见阮嬷嬷，阮嬷嬷门前这锁，早间便是这样锁上的，属下绝无半句虚言。”

“许管事，阮嬷嬷怎么得罪你了？你要在这里告她的黑状？”

他们二人说话，既然被楚瑶听见了，楚瑶自然是不能白听的，她马上就接过了话头：“今日大厨房小厨房，里里外外谁没有见到阮嬷嬷？”

“你若说是早间没瞧见她，倒是的的确确，可你说着一整日没瞧见她，是何居心呢？”

楚瑶往前走了几步，向前倾了倾身子，似乎想要接着火光，看清许管事的脸。“不可能，我的人说了，今日一整日，阮嬷嬷都没有到小厨房去！”

许管事说的非常笃定，完全有和楚瑶当面对质的勇气。楚瑶只是微微一笑：“你监视阮嬷嬷啊？”

许管事愣了一下，当即不知道如何回答，便立刻转头去看金督办，不知道是在询问什么，还是害怕金督办生气。金督办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走，不知道应该听谁的，他仿佛要说什么，刚要开口，楚瑶身后的门忽然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接着，阮嬷嬷披着外氅，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神更半夜的不睡觉，在我门前……”阮嬷嬷开口，话说了一半，目光就落在了站在对面的金督办身上，后半句自然咽了回去，然后微微低头，像是冲金督办施了一礼。许管事看到阮嬷嬷从屋子里走出来，顿时目瞪口呆，他看楚瑶费这么大的周章，几乎是拼死也要挡在阮嬷嬷的门前，就咬定阮嬷嬷这里肯定有猫腻，现在人出来了，他便无话可说了。他没什么说的，但楚瑶可有的事说的话：“许管事，你这回看清楚了吧，阮嬷嬷就是在屋子里休息，哪儿也没去过，你盯着阮嬷嬷的眼睛，不大灵光啊。”

“什么盯着我？”

阮嬷嬷看向楚瑶，压了压眉头，像是没明白楚瑶在说什么。楚瑶也适时的闭了嘴，她不想说话了，她想看看，金督办接下来怎么说。“就是，你胡说什么！”

许管事见金督办没有开口的意思，立刻矢口否认：“我何时派人盯着嬷嬷了？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没有啊。”

楚瑶明知故问，随即像是送了口气一样：“那我就放心了，早间我瞧见大厨房的管事三娘，和许管事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再加上许管事方才一口咬定，阮嬷嬷一整日都没有露面，定然是下山了，我还以为，三娘是许管事安排监视阮嬷嬷的。”

楚瑶像是随口一说，但实际上将所有要紧的话都说了出来。这话就连阮嬷嬷都没有想到，但阮嬷嬷的反应很快，她马上想起了早间和楚瑶说过，三娘一直盯着自己的位置，这才一日的时间，她就准备将三娘拔了？这干净利落的动作，让阮嬷嬷都自愧不如。“你你你……”许管事自己的脑子都没转过来楚瑶在说什么，但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像是掉进了什么陷阱里，想辩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没事儿的许管事，你想在督办大人面前邀功嘛，这点子事儿，我们都理解。”

楚瑶掸了掸衣袖上落上的霜露，凉丝丝的。月黑夜风高，此刻，最适宜不着痕迹的杀人了。“只是你别挑拨嬷嬷和督办大人之间的关系啊，这人好好的在屋子里睡觉，你非要三更半夜闹起来，这是想给那山的御史大人们，什么热闹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