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脱了外氅正压在沈怀璟身上的楚瑶，他立刻捂住眼睛转过了身，逃命一样离开了后院。袁昊打小就跟着沈怀璟，大公子在他眼里一直都是温润公子哥，可自从遇到这个楚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什么礼教都忘在脑后了！真是……袁昊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的看了一眼身后：真是世风日下！而沈怀璟并没有留意到袁昊，他甚至都不知道袁昊进来的，他一只手的手腕被楚瑶踩在脚下，另外一只手按在头顶，楚瑶整个人伏在他的身上，细长的小臂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剔骨刀，死死的卡在他的脖颈之间。沈怀璟心里很清楚，她留了余地的，要不然，自己此刻可能已经被她勒死了。“服不服！”

笑从楚瑶的眼底里肆无忌惮的透出来，沈怀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高兴，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短，沈怀璟从来没有见楚瑶这样高兴过。那种从心底往外的开心，让有点儿……侮辱到沈怀璟了。他想要奋起反杀，但楚瑶根本没有任何的漏洞给她，也是这个时候，沈怀璟才明白，为什么楚瑶有的时候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别说是自己了，就算是冯恩来，也未必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她到底是什么来路！沈怀璟对于楚瑶，越来越好奇了起来。“不服气？”

楚瑶挑了挑眉头，她松开了沈怀璟，向后退了两步，紧了紧袖口：“不服气再来！”

沈怀璟清楚的看到楚瑶眼里熊熊升腾起来的兴奋，可他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想摆手拒绝，但手腕快被楚瑶踩碎了，最后只能摇摇头，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子儿，丢在楚瑶的脚下。楚瑶扫了一眼那石头：“沈大人，不至于打不过我，就用石头丢我罢。”

她躬下身，扶着膝盖，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怀璟：“大人如今几岁了？”

沈怀璟被楚瑶挖苦的想要原地抹脖子，输给一个女人就够没有面子的了，她居然还嘲笑自己！“这叫投子认输。”

沈怀璟无可奈何，只好解释道：“我认输了。”

楚瑶得意的站直身体，给自己鼓了鼓掌：“这是你第二遭认输了哦。”

沈怀璟输给楚瑶，第一反应是很丢脸，可是坐在地上，抬头看向楚瑶，发现她笑得很开心。若是自己的输，能让她真心的笑一笑，好像输了也没什么的。再者本身就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沈怀璟随即释然。但他也不想这样放过楚瑶。“你下手太重了。”

沈怀璟揉着手腕，方才她一脚踩在这腕子上，虽然留了些力气，可手背处还是让石头子划出了几道血痕，手腕内侧也被踩的淤青：“我这腕子都抬不起来了。”

楚瑶还沉浸在自己赢得比试的喜悦里，见沈怀璟还不起身，便知道自己误伤了他，这也不稀奇，毕竟楚瑶从来没有和谁是单纯的比试身手。她一般动起手来，就是要杀人的。“不杀人你动什么手啊。”

长官的这句反问，一直留在楚瑶的脑子里。但这对于沈怀璟来说，算是无妄之灾了，楚瑶心里有些愧疚，便走过去蹲下身来，仔细看了一眼他的手腕：“不能动了吗？”

沈怀璟打量了一下楚瑶，确定她的确是在愧疚，也就顺着她的话点了一下头：“嗯。”

“我没有用很大力气的。”

楚瑶皱起眉头，她的手扶在沈怀璟的手臂上，上下活动手腕。“嘶……”沈怀璟抽了一口冷气，不是装的，的确是有点儿疼。“该不会断了吧！”

楚瑶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在清崖岭，也没有个郎中，要真的断了，沈怀璟可要一直坚持到下山，那可是要吃不少苦头的。“知道自己下手有多狠了吧。”

楚瑶越愧疚，沈怀璟就越想笑，他是想吓唬吓唬她的，可是看她担心自己，心里又有些不忍：“应该没什么，休息休息就好了。”

“真的吗？”

楚瑶抬起眼睛，求证一样看着沈怀璟。沈怀璟被这眼神盯得愣了一下，他忽然发现，楚瑶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她用武力解决问题，因为这的确是她所擅长的，她有些缜密的心思，但大多也都身处绝境时的反抗，她是凶狠的，无论对谁下手都不留情面，该杀的人一个都不留。可她也是心存善念的，她会冒着万箭穿心的风险去拖同行难民的尸体，她会为了不相识的女人对抗金督办，她不滥杀无辜，只是用这样的身手支撑着她的快意恩仇。“你又笑！”

楚瑶皱起眉头，她不懂沈怀璟在笑什么，也不懂为什么输了，还能笑出来。“那我能怎么样？”

沈怀璟无奈反问：“打又打不过。”

楚瑶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总不至于一个大男人因为比武输了，坐在地上大哭吧。那她可真是开了眼界了。“不过我觉得，你未必打不过我。”

楚瑶回想了一下两个人交手的过程，她不是在安慰沈怀璟，在打架这件事上，楚瑶不会安慰任何人，她认为那是极其不尊重对方的表现：“你开始太注重防守了，让我占了先机，如果你抢占先机的话，或许局面会不一样。”

“行，好了。”

沈怀璟看着楚瑶逐渐亮起来的眼睛，一下子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立刻抬起手来，打断了她的痴心妄想：“我不会在和你打了，我们到此为止。”

“行吧。”

楚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愿赌服输，说说吧，你这么帮我，到底是图什么？”

方才被楚瑶压在身下的时候，沈怀璟就很有自知之明的开始思考对策了，所以面对楚瑶的问题，他丝毫不慌张：“下河村那一箭，我是故意射的，但江阳县城墙上，我是不得已为之。”

“虽然无能为力，但我依旧对此感到抱歉。”

沈怀璟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虽然是说辞，但也是真心话：“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但从你对逃荒难民，和清崖岭罪奴的态度上看，你应当不是在作什么坏事。”

“可好事，也未必代表咱们立场相同啊。”

楚瑶回过头，平静的看着沈怀璟。“实不相瞒。”

沈怀璟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身在乱世，我当下并没有什么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