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就被这样带回了山上，上山的一路，她收获了许多人的奇奇怪怪的目光，大家就这么看着她骑在沈怀璟的马上，被带了回去。在沈怀璟的门口，楚瑶看到了跪在门前的明廉。或者说，郭安。楚瑶也是在门前下的马，明廉听到马蹄声，回头望过去，见楚瑶浑身是血的骑在马上，吓得脸色苍白，赶紧爬起来想要去看楚瑶，他想知道，楚瑶是不是受伤了。但他还没有走过来，就被旁边的袁昊给拉住了，袁昊没有好脸色的给了他一脚，明廉摔在地上，可眼睛，一直盯着楚瑶。楚瑶想过去将他扶起来，毕竟她还要依靠明廉告诉自己郭旗的下落，可手腕被沈怀璟拉住，接着，被拖进了房间。她一路踉跄着被拉了回去，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明廉，就看到沈怀璟愤怒的关上的房门。楚瑶揉了揉手腕，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只要你还在清崖岭!”沈怀璟抬起手，直直的指向楚瑶，他的每一个字，都是从唇齿间咬出来的，听得出来，他在强压怒火：“从今天开始，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让我知道！”

“为……”“袁昊!”沈怀璟忽略了楚瑶想要问出口的话，他目光盯着楚瑶，生怕一错开眼睛她就跑了：“去她房间，把她的东西挪到东厢房，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去厨房了，你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刻都不能离开！”

“沈怀璟！”

楚瑶皱起眉头：“你过分了吧！”

“我过分吗？”

沈怀璟觉得自己听见了笑话：“你大半夜的跟着人一起往山下运金沙，你看看你身上的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杀了多少人！”

沈怀璟一把拉起楚瑶的胳膊，将她拽到屏风里面，让她去看铜镜。铜镜里，楚瑶身上遍布血迹，脸上脖子上也都是，沈怀璟的问题她没办法回答，她的确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如果不是我看到你和那个年轻人在一处，如果不是我猜到你会有所动作，今天你能回来吗？”

沈怀璟咪起眼睛，冷冷的问道：“你能活着回来吗？”

听着沈怀璟的一声声质问，楚瑶没什么表情，她低下头，擦了擦自己身上的血迹，可那血迹已经干枯了，根本就擦不掉。她不喜欢有人惦记着她的生死。无论对方是楚季还是管氏，亦或者是眼前的沈怀璟。“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楚瑶低低的问道，她看着自己那双染满了鲜血的双手，往日里她觉得无妨，但如今在沈怀璟面前，她忽然有想要洗干净的冲动。沈怀璟觉得楚瑶的每一句话都在挑衅自己，这股火气，他已经压制很久了，纵然他是个极其克制的人，但此刻看着浑身鲜血的楚瑶，听着她轻飘飘的话，沈怀璟也没办法如同往日一般冷静。他抬起她的下颚，让她认真的看着自己：“是不是非要逼我动手，你才能听明白我说的话。”

楚瑶对他的目光并不躲闪，她看着沈怀璟，觉得此刻的沈大人，十分有趣：“你打不过我，你知道的。”

“是吗？”

沈怀璟挑了挑眉头：“你确定吗？”

这话问住了楚瑶，她忽然没有方才的笃定了，他们交过手，可正如她所说，沈怀璟大部分时间都在防守，他若真的抢占先手，自己能不能打过他，的确尚未可知。楚瑶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抿成一条线的双唇，心中忽然有些拿不准了起来，而且她这一宿的确是很累，此刻若是和沈怀璟交手，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输了会是什么结果……楚瑶看着眼前几乎要被愤怒冲昏了头的沈怀璟，觉得自己也预见不到。她悄声的叹了口气，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楚瑶向后退了一步，挣脱了他的手，从沈怀璟的桌子上顺了一块雪白的帕子，打湿之后，缓慢的擦着自己脖颈上的血迹：“我不过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和砸金库杀人比起来，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斜斜的看向沈怀璟：“你为什么生气呢？”

楚瑶这问题问住了沈怀璟，他自己也怔了一下，不知道应当怎么回答。是啊，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沈怀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垂下去的眼睛，便再不敢抬起来了，他不知道这些事有没有被楚瑶看穿，但她这样问，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端倪。毕竟，她那么聪明。“无论好事还是坏事，你都冒了太大的风险。”

沈怀璟找到了一个借口，但再开口的时候，便没有刚刚的愤怒了。却依旧不敢抬头去看楚瑶：“而且你我之间的信任，不足以你将事情告诉我，让我来帮你吗？”

楚瑶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日沈怀璟看到自己和秦放一起吃饭，他莫名其妙的发火之后，楚瑶便仔细的考虑过其中原因。从景怀到沈怀璟，楚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了真正的认识，也不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是信任居多，还是利用居多，更不知道自己对他……应当是一个什么态度。这些事情，就像是之前的偷金沙一样，许多情况许多线索糅杂在一处，可一旦找到其中关窍，楚瑶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而这个关窍，就是别人一直在告诉楚瑶，而楚瑶一直在否认的。楚瑶想，如果自己承认了阮嬷嬷的猜测，好像一切，就有迹可循了。但她不敢，为什么不敢，她也不知道，她没有勇气像对待河生一样对待沈怀璟，她更没有勇气真的去靠近他！无关身份地位，无关复仇婚约，只是她不敢去往这方面想，她也能明确的感觉到，沈怀璟对这件事的闪躲和不安。而眼下沈怀璟谈到的信任，会带来什么结果吗？楚瑶不知道，楚瑶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她处理所有事情的原则，都是干脆利落。她想，这件事也应当如此。“我们之间有什么信任呢？”

楚瑶回过头，毫不躲闪的看着沈怀璟，她将方才想的，纠结的，猜测的，都装进了盒子里，束之高阁。眼下，她只看事实：“你知道我究竟是谁吗？”

她挑了挑下颚，示意沈怀璟看他手腕上，那根断掉的红绳：“你又肯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