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青年头发是自己剪的，耳廓有一截杂乱无章的碎发，遮住白净的耳朵，一缕偏长的头发覆在下颌的位置。

　　望言目光追随进入铁门内的雾气，一边拿出手机咔咔拍了几张照片，低头审视。

　　留意到身后，望言侧过视线警告。

　　“退。”

　　许应后退两步。

　　“再退。”

　　退到一个安全距离。

　　“别离我太近。”

望言满意地把手机揣进兜里，“你来干什么？”

　　“他们不放心你一个人，但熬了一天实在太饿太累，决定抽签选择谁来帮忙，抽到了我。”

许应一脸也不情愿，看向铁门附近，“有什么新发现吗？”

　　望言看手表确定时间，绕行走向研究所的背面：“广播室在对面这楼里。迷雾随广播声出现和消失，如果能控制广播说不定就能控制迷雾。”

　　“这样子。”

　　许应不紧不慢跟在他背后。

　　望言忽然停下脚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

　　“怎么？我哪里不对劲？”

许应好整以暇。

　　“红绳。”

　　望言示意他手腕：“之前没有，怎么戴上了。”

　　“哦，你听过一个故事吗？”

　　望言：“？”

　　“活人和死人的区别，活人手腕干净，而死人手腕会戴一根红绳进行区别。”

许应抬眉，“我戴上，故意吓你的。”

　　望言：“……”

　　望言表情冷淡得要命：“好笑吗？”

　　许应：“我觉得很好笑。”

　　望言：“和你真的一句话聊不来。”

　　“……”

　　望言走到了铁门外野草丛生的台阶。

　　他小心地往里看，水泥坝修成一个巨大的广场，浓雾聚集在广场上久久不散。

　　右手边高楼，左后方火车和汽车的停车场，左前方则有三条链条轨道，似乎是用来运输某种东西的。

　　不过被高楼遮挡，看不到链条轨道通往何方。

　　他想去的那栋楼在广场正前方，正面被雾包围，背面似乎没有。

　　“从后面进去。”

望言抬头看到了铁门上方的尖刺，“我得搞清楚广播站的由来。”

　　“里面全是无皮人，你不怕？”

许应问。

　　望言：“怕有用？”

　　“……”

　　“好吧。”

许应提醒他，“墙你翻不进去，水泥上插满玻璃碎片，以前工厂、学校和居民区专门用来防盗的，爬上去会把皮肤割得稀巴烂。”

　　望言沉默了一会儿。

　　许应又说：“不过我有个办法。”

　　他朝望言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强忍着对这小子的敌意，望言来到了他的身后。

　　许应对着墙抬起长腿。

　　望言：“？”

　　下一秒，墙壁“哐”地被他踹出个窟窿，砖头掉落一地。

　　“……”

　　“这地方废弃十几年了，老旧风化，砖墙也不经事，轻轻一推就倒了。”

许应再摘下几匹砖，整理出了个容人身钻过的洞。

　　“走吧？”

　　不过，身旁的人没有动。

　　他听到了一声“哐”的巨响。

　　望言对着墙踹了一脚，但墙壁纹丝不动。

　　“？”

　　不仅神色疑惑，望言似乎还在忍痛：“为什么？”

　　许应：“……”

　　望言不信邪地换了个地方，抬腿再哐哐踹了两脚，终于听到让他满意的倒塌声：“呼，还行。”

　　许应：“…………”

　　“犟种，”不知道想起什么，许应舌尖抵了下腮，眉眼冷淡，“老子真的想笑。”

　　望言：“？”

　　他总觉得眼前的许应很不对劲。

　　【搞什么？！好诡异，这俩竟然有点好磕？】

　　【不是，搞事两兄弟就这么结盟了吗？】

　　【哈哈哈别太离谱……】

　　【许应一出场我就在磕他俩呜呜呜，终于可以大声说出来了。】

　　【我脸皮厚，cp我先磕！】

　　许应弓腰穿过墙洞。

　　望言从自己踹的那个洞进去。

　　一片废弃荒草原，零散落着碎砖头。

　　隔了十米是高楼的背面，有个半米高的水泥台，供人行走。

　　而楼梯中间有扇铁质后门，上了锈迹斑斑的锁链。

　　“上了锁。”

望言仔细看，“膨胀螺丝，暴力拆解不了，只能爬窗了。”

　　怎么爬？

　　一楼窗户都打了钢筋防盗栏。

　　望言走到一架侵蚀严重的窗前，用手去掰折钢条，尝试了大概半分钟，钢筋被挪开一道缝隙。

　　很快整扇防盗铁窗都被拆卸下来。

　　“过来帮个忙，”望言侧头示意许应，“我现在需要你。”

　　许应站一米远杵着看他，显然隔岸观火的态度：“需要我？我以为你无所不能。”

　　“？”

　　望言：“你在阴阳怪气？因为我不钻你踹的那个洞？这么幼稚？”

　　“……”

　　望言示意窗外旁，“赶紧过来蹲下。”

他手攀上一米半高的窗户，往上撑了车撑身：“我爬不上去。”

　　“……”

　　【细狗勇闯无限流是吧？】

　　【什么时候看见细狗两个字能不笑啊……】

　　【我真的太好奇了，这哥吧说弱吧又很聪明，说菜吧体力值又很离谱，到底能活到哪关？】

　　【从今天开始天天追更！】

　　大楼正面的广播仍在天空盘旋，不过换了一首旋律，广播站台本仍然是刚才的台本。

　　“一粒麦子落在地里如若不死，仍旧是一粒；如若死了，就会结出许多子粒来。——《卡拉马佐夫兄弟》”

　　在这样的氛围中，时间显得异常紧迫。

　　“我来了。”

　　许应靠窗让望言踩着他的手，借力爬上窗台。青年的身子很轻，可见衣服底下是瘦瘦的骨头，半撑起时衣服上撩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腰。

　　苍白，纤细，布着几条愈合的伤疤，有一种绮丽脆弱的美感。盆骨处勒出瘦弱的骨痕，脊椎骨像漂亮的纹饰一样微微突起。

　　“你出过车祸？”

许应冷不丁问，像是试探。

　　头顶没回他。

　　望言已经沿着墙边跳了进去：“速度快！”

　　“……”

　　许应面无表情磨了磨下颌。

　　脚落在地上，回弹了一震酥麻感。

　　望言左右打量，屋子里是一间会议室，中间一扇方形长桌，周围放满椅子，墙壁上贴了一张“XX资源开采图”。

　　望言停下脚步。

　　会议室正中间有一面黑板，上面写着“季度优秀员工：许昌盛，周发财，陈耀阳……”

　　“这是工业型城市，”许应从他背后走来，“又叫资源废弃型的‘鬼城’。”

　　鬼城。

　　望言脑海里浮现出高中地理学的知识：“成千上万的人因为资源开采来到这儿修建城市，后来又因资源枯竭或污染辐射而搬离此地，只留下一座设施齐备、高楼伫立却无人居住的废弃城市。”

　　“没错。”

许应说，“不过除了资源枯竭或污染辐射，还有一些原因。”

　　望言走到长桌上随意翻看文件，闻言侧过视线：“什么？”

　　“闹鬼或死了很多人。”

　　手里是一张挖矿的工业图，破破烂烂。

　　上面标注了矿井的位置，深度，还有井下结构。

　　望言翻开看时，弹出了系统面板。

　　【恭喜解锁关键道具，‘迷雾之城的矿井地图（破损版）’，获得积分100】

　　望言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抬头目视许应。

　　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怎么？”

许应抬眉刚问出口。

　　门外响起一阵走路的声音。

　　在这废弃空无一人的大楼，这声音显得尤其诡异。

　　望言怔了下，他放轻脚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下一刻，望言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纵然他胆子大，也被这突然的画面吓一跳。

　　——猫眼外也是一只眼睛。

　　布满灰白色的翳，眼皮枯萎，长满尸斑。

　　是死人的眼睛。

　　僵直，目不转睛盯着猫眼内。

　　望言被看见了。

　　他下意识看向门锁，等待即将响起的开门声。

　　【草了吓我一跳啊啊啊啊啊啊！】

　　【我说这些东西能不能不要突然出现啊！】

　　【吓我得可乐都打翻了。】

　　【吓得我鬼叫，我妈冲进来把我打了一顿。】

　　【哥居然没叫出来，这心理素质佩服。】

　　【他是怎么敢在恐怖副本听到动静透过猫眼去看的？？？】

　　但门锁没有被拧动的迹象。

　　“眼睛布满白翳，长着尸斑……这玩意儿死了很久，眼睛瞎，看不见我。”

　　确定后望言深吸一口气又看向猫眼。

　　此时那个“人”往后退了两步，猫眼里露出一张高度腐败风化被啃烂的脸，脸肉霉烂，保安服板结成块，是个中年男人。

　　男人神色麻木僵硬，听到屋里的声音，想看，可他的眼睛看不见。

　　男人却不知道自己瞎了，他只是履行着保安的职责，见没什么东西，又扭过了脖颈一瘸一拐巡视起楼层。

　　“僵尸，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这栋大楼里巡视……”

　　一只老鼠追上去，啃食他的大腿。

　　画面极其惊悚。

　　“副本里各式各样的鬼怪都有吗？”

望言总算能大口呼吸一下，“这次运气好，但必须小心一点了。”

　　这栋大楼绝对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望言确定门外没有东西，轻轻拧开门。

　　“半小时后迷雾就来了，”

　　许应声音冷不丁在背后响起，“确定要去广播室？”

　　“我要去。”

望言观察四周，确定楼梯在左手边，“哪怕只是进去看看，我也要知道广播室里有什么。”

　　他撩了眼皮看许应，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扣在门把手，狭长眼里是一种冷淡又看不起人的目光：“你害怕可以回去。”

　　许应唇角扯了一下，听这句话阴沉沉不知道想到什么，半晌吐出三个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