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东配殿这边,只见染香跟两个负责洒扫的小丫头正将什么东西往出抬,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东配殿正门那儿摆着的云石屏风。说起来也算是个颇为贵重的东西。听说是慕容冲刚回来,正进门的时候嫌这屏风挡道,抬手就给劈成两半了。染香吓得不轻,也不好说他什么,只能先将砍碎了的东西抬出来。慕容清心里哀叫,真是个败家玩意儿啊。这屏风还是上次东配殿被砸的七零八落的时候苻坚赐的。又是南朝送过来的东西,哪有说砍就砍的道理。砍了也没处说理去。配殿之中少个遮挡的门户,回头还得从她自己的月例中血点银子去内库讨个别的什么大件家具来敷衍敷衍。熊孩子这么些年,一发脾气就砸东西,银子不知道血出去多少。连她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要怒了。便叫住染香问,“他不是刚回来么?又有什么人惹他了?”
染香道:“听说小公子回来的时候在未央正殿附近遇到武原县候张大人,一言不合拔剑相对,幸好袁大人也在附近,好歹算是拦下来了。因此才余怒未消。”
“他又为什么和姓张的过不去?”
慕容清听了更怒,原本便是要防着张家人的,岂料这个时候慕容冲还给她添乱。打草惊蛇,怎样都没他们什么好处。染香低声道:“主子你还不知道吧。当日太庙祭祀之时,张大人说的那句话,此时长安已经人尽皆知。小公子素来又是个不会忍让的。”
这么一说,她才想了起来,大约便是当日张义所说的,那句妖孽误国,不如亲手斩杀之类的话吧。那话,看上去是针对她,实际上还是影射慕容冲。毕竟令苻坚沉迷的,又不是她。慕容冲一向最恨别人背后议论他以色侍君之事,连讲他长得漂亮也绝对不能忍。况且,就算没有背后的意思,慕容冲又对她这个姐姐万般在意,即使仅仅只是说她,同样也不能忍。说起来,这个武原县候也是够狠了,一句话戳了慕容冲两个雷点,是可忍孰不可忍。难怪发这么大火。她微微叹口气,挥手叫染香把那已经没什么用处的云石屏风弄出去扔了。顺便又嘱咐她,回头上内库挑拣个没人要的便宜货过来使着算了,免得哪天那个祖宗心气不顺又拣东西撒气,惹得她痛惜难耐。想了片刻,还是步入东配殿,想去看看慕容冲。弟弟,毕竟是弟弟,但虽然相处时日也不过这一两年,连她也能感觉到,渐渐快要认不出慕容冲了。这个昔日骄傲的小王子性子愈发暴戾偏执。几乎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她渐渐快要忘记,眼前这个人,与当初千军万马中执弓救她性命的少年,原本是同一个人。若是人生可以只如初见,多少烦恼都不必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