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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犬和海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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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的少年与橘子味的夏天……”

  “等等。”

末广铁肠打断正在念杂志标题的搭档,面露不解:“夏天为什么会是橘子味的?”

  搭档:“……”

  他攥着杂志的手收紧。

  末广铁肠完全不具备读空气的能力,一板一眼的分析。

  “海边的少年这一句也不对——少年的定义是年纪不大的未成年人对吧?那么我们今日造访的这只海军部队的成员年纪对不上,能升到这里的绝不可能是少年,橘子味的夏天更是无稽之谈,政府又没有用装满橘子汽水的火箭人工降雨的计划,这两天确实太热了……”

  然后他就被搭档忍无可忍的一脚踹下了飞驰的车子,连人,带身后的车门,一起像汽车行驶过程中掠过的灰尘一样被抛到后面去了,后方因为碰撞发出巨大的声音。

  开车的司机猛的一哆嗦,下意识要踩刹车,脚却仿佛被什么抓住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抱歉惊扰了你。”

搭档,名为条野采菊的少年微笑着安慰他:“我实在受够了这个灵魂中没有丝毫艺术性,只会吃饭和败兴的家伙,放心吧,这种程度他不会受伤的。”

  他话语中对末广铁肠不会因此死亡而诞生的明晃晃的遗憾毫不遮掩。

  司机惊恐的看了眼表盘上飙到140的车速,突然想起他拉的这两个是什么人。

  是了,如果是他们,那区区从疾驰的汽车上摔下去,还真不会受伤,甚至擦伤可能都不会有。

  因为他们是「猎犬」。

  军警中的最强部队,隶属特种压制.战斗群.甲分队,是在全国范围内筛选出的五名最强者,每名成员都经过身体改造,刀枪不入,拥有‘千人斩’作战能力的怪物。

  虽然成立时间并不长,但已经连续破获了积压着,许多军警束手无策的大案。

  而传说中的猎犬的五分之二坐在他车上的原因,是要去接新的队员。

  ——被破格筛选出的第六人。

  据说是这只海军部队中的碌碌无为之辈,没有任何功绩名誉加身,能进入这只队伍是因为在英国留过学,虽然很快就被他本人证实那就是个野鸡学堂,但也没被开除。

  真是好运啊。

  司机这么想着,全然没注意到后座笑容讽刺的条野采菊。

  他不知道,这位白发红发尾的眯眯眼少年不仅是个盲人,还是个拥有远超常人的四感的盲人。

  他能空耳听到几百米外的声音,以及附近的人的心跳声、呼吸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速度、肌肉的紧绷程度、骨骼转动声和流汗的声音。

  当然,司机心中的小九九也逃不过他的听力。

  条野采菊合上被风吹的乱飞的杂志,笑容不变。

  能被选入猎犬的人,怎么会仅仅是运气好?

  更何况,这位第六人,可是猎犬的队长亲自引荐的。

  ——据说是养子的角色。

  真让人好奇呢。

  *

  末广铁肠这边,也确实什么事都没有。

  毕竟做过身体改造的猎犬扛超音速子弹都不在话下。

  他把自己从路边的落叶坑里拔出来,然后吐掉口中咬着的一块汽车碎片——身体具备的战斗本能让他在被踢出汽车的后一秒就拔剑将车门斩成数十段。

  然后肉//身在沥青马路上滚了好几圈,撞断了三棵树后,一头栽进路边坑里。

  但末广铁肠只觉得头有点晕。

  他摇摇晃晃的扶着树站起来,突然听到一阵悠扬的乐声。

  那声音离得很远,空谷轻灵,在茂密的人工林中回响,时而如潜鱼逆流钻入深压的大海而激起的波浪,时而像蝴蝶落在花朵上,花蕊轻颤的微鸣。

  末广铁肠在其中听到了名为悲伤的情绪。

  是为怀念什么人创作的乐曲吗?

  他顺着声音跑了几分钟,终于找到了源头。

  这一片是军事禁区,演奏者理所当然是个穿着军装的少年,但很奇怪,他留着一头完全不符合纪律的及腰长发,墨色的发丝被海风撩拨,缠绕在吹出悱恻妙音的笛上。

  他坐在突出陆地的礁石上,脚下是奔腾的海浪,海风伴在身侧,腰带束起的腰肢纤细,坐姿挺拔,却没有军人的严肃,反而很懒散随性,阳光洒在他身上有种虚幻感。

  总觉得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不会演奏乐器的末广铁肠对他肃然起敬。

  但是——为什么他的身边放着一盒吃了一半的薯条?

  就是那种金灿灿,从里到外散发着马铃薯香气的长条状炸物。

  像蒙娜丽莎拿着咬了一口的炸鸡腿一样奇怪。

  ‘咕噜’

  末广铁肠的肚子叫了一下,因为他是从任务现场赶回来的,两天没吃东西,但还是很礼貌的没有开口询问自己是否能吃一根。

  因为他应该不想这时候被打扰吧?

  少年不知是醉心演绎,还是感知迟钝,一直到吹奏婉转几个曲调,逐渐停歇才回头,也暴露出他那双宛若烈日晒干世间最后一滴水,只剩干涸血泪的赤红眼眸。

  末广铁肠呼吸一滞。

  他见过这家伙,在照片上——

  “你就是猎犬的新成员?你好,我是末广铁肠,猎犬的一员。”

  他热情的上前,尽管完全看不出来。

  末广铁肠是个长相相当有欺骗性的家伙,任谁第一眼看见他,都会认为这是个高冷不近人情的杀神。

  他留着利落的黑色短发,虹膜是耀眼的灿金色,右眼下是三点梅花印记,一身军装将其塑造的身形挺拔寒冬挺立的雪梅树。

  少年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漠然的不像在看活物,仿佛在看弹在墙上的灰尘。

  咦?原来新队友是个冷漠的人吗?

  末广铁肠刚想要不要换个打招呼的方式,他的新队友,猎犬队长福地樱痴的养子福地渊就绽开了一个与刚才截然不同,像是躯壳换了灵魂的灿烂笑容。

  “你这眼睛好漂亮!如果挖下来装到福尔马林里保存,肯定会比宝石更富盛名!”

  末广铁肠眨了眨眼,礼貌道谢:“谢谢。”

  对方手很凉,也对,毕竟是在海风下坐了这么久,说起来,笛子呢?

  他用余光扫了下崖壁。

  没有。难道是掉到海里去了?

  少年歪歪头,过长的墨发凌乱的披在肩上,眼睛倒映出末广铁肠的轮廓。

  “你在害怕吗?”

  他说话时,比正常人尖锐许多的虎牙会漏出唇瓣,配上浅色薄唇和猩红的舌头,有些森然。

  末广铁肠如实告知。

  少年噗的一下笑出声,周身的诡异感烟消云散,像是个普通的少年那般说。

  “你这家伙真奇怪,没掉到海里,在这呢。”

  他抬手,从虚空中飞出一只银蓝的蝴蝶停落在指尖,随后蝴蝶被扭曲变成金属材质的光团,‘咯哧咔嚓’几下,一只造型古朴长笛就出现在了手中。

  少年再一翻手,长笛又变成了匕首,刀柄和刀身上都有蝴蝶的纹路。

  末广铁肠点点头:“这是你的异能?”

  这手凭空捏武器的本事,难怪会被选入猎犬。

  简直是天生的暗杀者。

  少年仿佛能读懂他的心声,指尖翻转,银光闪动:“我是异能技师出身。”

  末广铁肠一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异能技师为什么会来当猎犬?”

  异能技师,是即便在异能者起源的欧洲也极其缺少的技术性人才,他们是异能发明家,异能科研者,专门研究异能与运用,‘猎犬’就是异能技师的发明。

  “因为无聊?”

少年将异能收回,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实验室除了机器、数据就是试剂,不让跑不让跳,和漂亮姐姐说话都要注意外交影响,我都快发霉了。”

  很好,这还是个出过国交流的异能技师。

  末广铁肠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年轻人的择业方向了。

  因为猎犬工资福利待遇虽然好,但也有要挺过身体改造这一要求——猎犬的身体改造手术,是活人无法承受的极致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因为手术的不完善性,每名猎犬每个月都要做维护手术,否则就会身体溃烂而死。

  他看了眼面前这位像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一样的少年,头发很长,不利于战斗,皮肤很白,应该没怎么锻炼过,毕竟是足不出户的室内工作者。

  他真的能熬过改造手术吗?

  “福地渊,我……”

  少年打断他:“别叫我这个名字。”

  末广铁肠茫然:“你不是队长的养子吗?”

  “我今年十九岁零十个月。”

  “我比你小三岁,所以为什么不能叫福地渊。”

  末广铁肠看了眼长相稚嫩的少年,心想。

  他真的有十九岁吗?看起来像十四五岁的小鬼。

  “笨蛋。”

少年换上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因为我在叛逆期啊,叛逆期就要反抗家长才有意思,要不然等老了,你的孙子叛逆期的时候问你:爷爷,你叛逆期都做了什么事情?你什么有趣的经历都说不出来,不是很丢人吗。”

  虽然理由很离谱,但末广铁肠觉得有道理:“原来如此。”

  他看了眼薯条,犹豫两秒,还是没忍住:“那怎么称呼你。”

  “渊,阿渊。”

  “阿渊,那你叫我铁肠就好。”

  两人交换完姓名,末广铁肠指了指薯条。

  “我可以吃吗?”

  少年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挚友一般:“你也是海鸥吗?”

  末广铁肠摇摇头:“我不是海鸥,我是猎犬。”

  少年鄙夷的看他:“你好笨啊,我问你是不是海鸥是因为海鸥吃薯条,如果你不是海鸥,我就不给你吃薯条了,所以你是海鸥吗?”

  为了吃到薯条,末广铁肠说:“那我是海鸥。”

  他在心里说,就当一会海鸥,等吃完薯条,他还是猎犬。

  少年满意了,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末广铁肠过来坐,末广铁肠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和他并排坐下了,两个人共享着中间的一盒薯条。

  末广铁肠从兜里掏出一把酱料,有白砂糖、蜂蜜芥末酱、番茄酱、甜辣酱、千岛酱、醋包、沙拉酱和芥末酱,他挑出黄色的蜂蜜芥末酱挤在薯条上。

  少年抢走了番茄酱:“你为什么要拿蜂蜜芥末酱?”

  “因为颜色是一样的。”

末广铁肠回答着,将薯条塞到嘴里。

  少年思考了一下:“可是薯条要沾番茄酱啊。”

  大家不都默认是这样吗?

  去快餐店,说吃薯条,店员就一定会给番茄酱包,而不是辣椒酱。

  “但是这样也很好吃。”

末广铁肠挤了根递给他:“同样颜色的食物配在一起就会很好吃。”

  ……是这样吗?

  少年选择放弃思考,接过来吃掉,然后点点头:“是很不错。”

  末广铁肠对有人认可自己很满意,他吃着薯条,突然觉得这时候该聊聊天,于是好奇问:“阿渊,你刚才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致哈迪斯》。”

  哈迪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冥王。

  但是末广铁肠只听说过《致爱丽丝》。

  “那首曲子原来和大海没有关系吗?”

  虽然不懂专业的乐曲鉴赏,但末广铁肠觉得刚才听到的曲子像一个人立在搁浅的破旧战舰上遥望大海,他只看得见海的蓝,却不敢探海的深,因为海上葬了陨落的友人。

  少年从善如流的改口:“那就叫《致波塞冬》。”

  好了,改成希腊神话中的海神了。

  末广铁肠想办法夸他:“是你的原创曲子啊,好厉害。”

  “你到的比我早呢,铁肠先生,这个就是新成员吗?”

  一个声音从后面打断了他们,末广铁肠一回头,发现是条野采菊,他坐车赶到了。挥手打招呼,却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薯条,于是顺口问。

  “我跑过来的,对了,你也要一起当海鸥吗,条野。”

  条野采菊挑眉:“为什么要当海鸥?”

  “因为海鸥吃薯条?”

末广铁肠试图复述少年的逻辑,然后失败了,于是简化了一下。

  条野采菊:?

  听不懂,但没关系,简单粗暴的定义为末广铁肠犯病就好,现在要在意的是……

  条野采菊虽然看不见,但远超常人的听觉与嗅觉能时刻将所处环境的信息反馈给他,然后在脑海中构建出比单纯的视力所能看到的多得多的事物。

  例如,慌乱将串在虎牙上的薯条摘下来嚼几下咽下去,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头看他的少年。

  怎么会有人把薯条串在虎牙上打孔啊?

  不,该震惊的是怎么会有虎牙尖到能串薯条吧?

  仔细感知……有锉刀的痕迹,所以为什么会有人打磨牙啊?

  这位新队友是个正常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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