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边境君天漠随手将一截枯树枝丢进火堆里,火光明暗隐现着他英俊的脸庞。“为什么?”
他问。坐在远处的紫鸢抬头看了一眼注视着火苗明灭跳跃的君天漠不语。“为什么拖了那么久才给信皇上?”
君天漠的声音淡淡。紫鸢浅淡平静的回答:“因为我是紫鸢。”
君天漠霍然的抬头,就是这么普通的六个字,其中的深意与忠诚却让他惊骇,难以置信。这个本是云叔或是皇上的人,此刻却用这样平淡却又真诚的方式告诉他,她的心向着他,这着实让他震然不懂。“这是陛下也是主子的意思。”
看出了君天漠的疑惑紫鸢开口道。君天漠眸色一深,嘴角微勾显出嘲讽的弧度,刚刚被不经意触动的心弦,此时却在隐隐作痛,果然旁人是不可信的,轻信果然只会受伤。这一刻,这个女子的表现何尝不是那两个男子的一场较量,再平静忠顺也掩不住其下的暗涌诡谲……那个理应最亲近的男子,他的父亲父皇,那个高位之上的男子,于他是杀机早存,虽然他是皇后的嫡子,又有云轻诺做后盾,可是只怕是这样才更让他的皇帝父皇如此;另一个,虽说因母后而照顾他,可是云叔到底个生性薄凉冷漠的人,怕非生死之难也不会真正出手护他,不然也不会立尘世处凉越漩涡之中自巍峨不动,淡漠冷眼瞧了十年……一个是偏心于幼子的帝王,觉他是七弟继承大统的最大障碍;一个是冷心淡薄的红尘外客,看他搅动风云冷眼却只关心他生死无虞。到底,他的生死安危在那两个男子眼中也不过只是一场较量……君天漠的脸在火光中明暗,轻笑声自他喉间传出。只是他到底愿意相信,云叔真心关心他生死安危胜过于长歌陛下较量。只是他垂下的眼睑,遮了所有的光……凉越帝都枫阳城。用右手拇指指节揉了揉眉心,君天玄轻叹了口气,他果然不合适做这种事情,耗脑费心,他重重的靠在的书房里紫檀木椅背上,如今才这么几日他便觉得自己要心力耗尽了,真不知这些五哥是怎么过下来的,明里暗里多少的事,明枪暗箭的,原来这些年他是一直在五哥的保护下才可以闭着门做这个隐士般的闲散皇子。五哥离境,虽说是让他安排替身,挡在帝都,可事实上他做得却不多,人是五哥早先便安排好的,他不过是将他摆出来罢了,帝都乃至凉越的事五哥也一早便做了安排,从人至事,自里而外也是一切妥帖,而他不过只是帮衬着坐镇罢了,其实什么事都有人做。可就是这样,君天玄还是觉得力不从心,他真是不合适做这些事,何况去争那把椅子,整个天下,他也就只能养养花弄弄草和三哥一样闭门做隐士。不过,还好,他还有件事可以做,那就是为五哥收集传递些信息,虽说这些情报站的建立也和他全无关系,但好在他用的得心应手可以帮上五哥。君天玄锁着眉头看着案上的东西,双手支起拳抵在了鼻息之下,良久又是一声叹息。神色有些复杂的将案上的东西拿了起来,嘴角渗着一丝苦涩的笑意,或许对于那些政治权谋他真的不是很懂,但生于帝王家的他还是明白阴暗诡计的,就算他不懂,以他的聪明也能知道如果真如这纸卷的言词所说,那么这一场的血腥不会少,而且可能还包括大哥……可是一切他都没有办法,他阻止不了,贪婪,野心,权力……那些人心驱动着的一切,却是他无能为力的。何况,他也早成了这些中的一部分了,除了瞧着、看着、注视着,他也别无他法了。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君天玄知道了如果他要继续安然的做他的世外客,不受打扰,那么必须要有足够的权势保护为他开辟一片净土,所以对于将来发生的血腥天下乱只会看着不会阻止,而且他清楚以他的微薄之力根本阻止不了,那不若尽心帮五哥夺权。因为他受庇于君天漠的羽翼,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而君天漠离境将帝都之事宜交托于君天玄,何尝没有这层意思。让君天玄感受帝都诡谲惊心,使他明白他才是他的安身之本,如此君天玄只会更亲近于他更为他竭尽心力。因为很多时候,自身利益远比兄弟情重要。只要让君天玄明白帮他不仅是兄弟情义更是符合自身利益,那么他才会更贴近他。人毕竟是自私的。所以君天玄也会为了自己而牺牲旁人,所以即使自己会心软却也只视而不见,正因为他是聪明人,才更清楚什么时候需要糊涂。将手中的纸卷化作碎屑,君天玄将目光投向西南方向,大皇兄如今已处燕云帝京之中,燕都局势复杂,大皇兄身为武将,又是秘密入境,此时之举着实让人担忧。他站了起来,缓缓的推开了书房的门,望着那不可见的地方,五哥,你此刻又在何方?随即君天玄笑了,返身回了书房,取纸而书,哨音过后,一只玄鹰立于窗沿,将之藏缚于鹰羽内侧的细密毛羽之中。见鹰飞于天,君天玄复又坐了下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枫阳城离尘居微风吹拂,翠竹摇曳。竹林间自有快乐的身影,枝叶掩映,若隐若现。云轻诺斜倚着翠竹,一派慵懒,瞧着君清月无忧快乐的摸样,眼底点染着笑意,神色却很遥远。有些玩累的君清月,微喘着跑近云轻诺,“渴了……”带着笑意的撒娇。云轻诺看着她微微的笑着,没有半分的清冷淡漠,显得无奈宠溺的用帕子为她拭汗,君清月调皮的笑着,他摇了摇头,拉起了她的手向着竹林外走去,“那就喝水去。”
声音是含笑的无奈。咕噜咕噜……灌下近壶茶水后,君清月很孩子气的笑着,傻傻的,却将这不优雅粗鲁的行为演绎为一种天真不做作。“真舒服。”
她用帕子拭了拭嘴。“喝饱了?”
云轻诺看着她有些嘲弄的笑,瞧着她的肚子似笑非笑。“咕噜”一阵水晃动的声音,君清月皱了皱眉头,盯着有些微凸的小肚子,愤愤的拍了下,然后是更大的一声“咕噜”,随即她一坐了下来,抱着肚子笑了……“你作弄我!”
她指着云轻诺嘟着嘴。云轻诺也甚是冤枉,君清月自己不听劝的狂喝一气,如今喝多了水鼓了肚子,倒成了他的不是。眼角眉梢染着些无奈的笑意,云轻诺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从善如流的说着:“全是我的错,不该笑你,不该给茶给你,不该……”“哼,没有诚意。”
君清月很不给面子。云轻诺瞧着这样的君清月轻叹着气,眼神有些迷离,似是越过真实去往虚无,脸上是略显无奈的宠溺笑容。“漠哥哥去哪了?”
君清月突然间问道,“最近都没见过。”
“没见过?”
“是呀,上次在宫里之后就没见过,而且”君清月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漠哥哥三月十三就出了宫,而且听说十六上凤岐山的也不是他。”
是有反常必有妖,所以她想问问,她真的很关心漠哥哥现在如何。云轻诺瞧着君清月没有说话,良久他说,“你想知道?”
她们是不一样的,虽然都天真善良,但是他曾经的墨馨是不谙世音的,而眼前的少女到底是出身皇室的,心机和掌控成了一种本能,没有真正的简单和单纯。“恩,我想知道。”
她说,“我是天真了些,却也不傻,有些事我是不当知道的,但却知道了,所以,我也有理由也应当知道,到底怎么了。”
这不当知道的事自然是指三月十六去凤岐山的不是君天漠本人的事,就算君天漠安排的有些疏漏,却也一样没有道理会让不关心朝堂天下事的后庭公主知道的。这是君清月的理由同时也是她给出的解释,这个消息不是她自己谈查到的,是有心人给她的。云轻诺看着她,还是没有言语。“漠哥哥是不是真的不在帝都,他去了燕云?”
云轻诺依旧看着她,神色未变,然后他缓缓的笑了,当真是皇家出品。“有区别吗?”
他淡淡的问。君清月忽然间觉得自己被一盆冷水当头倒下,一身的寒凉,这个一直以来待她很好很宠她的人,他不信她,把她对漠哥哥的关心当做了打探情报……“我真的只是关心漠哥哥罢了。”
君清月急切地说。“我知道,”云轻诺将君清月瘦小的身子抱紧在了怀里,神情很淡,“所以往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恩。”
君清月轻轻的应着,脸埋在他的胸前,无声的落泪。燕云皇宫文拓帝特意为了倾颜皇后而改名的皇后寝宫“绝世宫”内,江国徵与雪颜谈笑。这宫为绝世宫,主殿名为倾颜殿,其下之意便是不言而喻了。这殿主必是绝世倾颜的。而这殿主便是江雪颜。所以,至少在江国徵眼中雪颜是绝世倾颜。这,便是一种情。“呵呵……”雪颜怕痒的躲闪着,耳边的热气让她着实的难受,只是那个从身后环着她的人不肯就这么放过她,“你真不出去看看?”
她打着主意分散某人的注意力,可惜某些人不肯上当。“看什么?”
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虽然她更想他看见,但是奈何某人只能看见她的背,“还不是外面的那两只老鼠。”
雪颜向外瞥了眼,意味深长。“是吗?”
江国徵笑问。“不是吗?”
雪颜手肘微微的向后用力。一声低低的闷哼传出,雪颜心情顶好的微笑。“确实是两只有意思的老鼠……”江国徵勾起嘴角轻笑,将下巴挪了挪位置更舒适的陷在了那淡雅清香的玉颈之间。雪颜微微动了下,亦笑道:“而且还是很有用处的两只老鼠。”
江国徵但笑不语,眸子幽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