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张坐了秦淑春，第二张椅子坐了沐晚婷，正哭哭啼啼地捏着帕子拭泪。秦淑春见沐晴进门，忙起身拉了沐晴的手，笑道：”晴儿来了，可冷着了没？老夫人正念叨你呢，可巧你们就到了。“沐晴看着又带起贤惠面具的秦淑春，不由得暗叹她这二婶婶着实是个人才。昨天才险些和她撕破了脸，今日又能没事儿人一样扮演她好婶婶的角色。同时心下了然，看来这老夫人和秦淑春今天是打算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来为沐晚婷这个“苦主”做主了。沐老夫人阴沉着脸，低声呵道：“大姐儿，你可知错？”

秦淑春向沐老夫人的方向行了几步，假意劝道：“老太太息怒，等晴儿用了早饭后再说也不迟啊，总不能让大姐儿饿着。”

沐老夫人闻言更加生气：“我还没用早膳，她倒比我还金贵不成！”

秦淑春惯会用这样的手段，表面劝阻，实则火上浇油。沐晴平静道：“祖母息怒，晴儿不知何错之有，请祖母明示。”

沐老夫人还未出声，倒是沐晚婷抽抽搭搭道：“大姐姐，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怎么连祖母都要顶撞。”

好一个矛盾转移，一句话便把顶撞长辈的帽子扣给沐晴，将沐晴划到老夫人对立阵营。这母女俩真是一脉相承。沐晴脸不红心不跳：“妹妹慎言，我对祖母的敬爱之心，天地可鉴。倒是妹妹，如此哭哭啼啼不休，岂不是扰了祖母清静。“沐老夫人闻言瞥了沐晚婷一眼，心里不由生出一丝不满。确实，若不是沐晚婷哭哭啼啼求自己做主，自己也不用替她生这份闲气。沐老夫人虽非沐晴亲祖母，但同样也不是沐晚婷亲祖母。沐府这三房，哪一个也不是她亲生。既然没亲情，那自然谁“孝敬的多”，便偏疼谁。秦淑春出身伯爵府，但府中男丁不争气，没有在朝为官之人，不受圣上重视。只守着代代削弱的伯爵过活，已是强弩之末，没什么财产可供其依仗。前世，秦淑春觊觎沐晴亡母遗产嫁妆，哄骗沐晴先将遗产归为沐府中馈，等出嫁时再添置到沐晴嫁妆中。但沐晴出嫁时，只归还了寥寥几样，其余尽数被秦淑春霸占。秦淑春又从中挑拣，孝敬给沐老夫人，借沐老夫人的手，打压沐晴。沐晴给碧桃使了个眼色：“孙女特意为寻来一柄百花玉如意，给祖母安枕。”

碧桃立刻将乌木盒子捧到沐老夫人面前。沐老夫人忙打开盖子，眼前顿时一亮。只见一柄质地绝佳的羊脂玉如意静静躺在盒中，质地莹润，通体雪白。更难得的是，那玉握在手中竟有一种推油感，仿佛将美人柔夷，把玩掌中。沐老夫人拿起如意，不断地抚摸把玩：“这可是千金难求的羊脂柔夷玉？”

沐晴看着沐老夫人，微微一笑。秦淑春可以收买老夫人，她自然也可以。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回禀祖母，正是羊脂柔夷玉。孙女听闻祖母近日睡眠不好，想着有了这玉，可为祖母安神些许。”

沐老夫人顿时喜上眉梢，全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笑眯了一双眼道：“晴儿果然孝顺。”

秦淑春银牙紧咬，眼红地盯着玉如意。她怎么说也出身伯爵府，可这等好玉，竟是见都没见过。沐晴的嫁妆，她势在必得！“祖母喜欢就是这玉的福气了。只是不知祖母方才为何生气，祖母明示，孙女定然改过。”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沐老夫人拿了好处，自然不好再斥责沐晴，温声道：“晴儿，晚婷说昨日你在易王府故意给她难堪，可是真的？”

秦淑春见沐老夫人态度转变，知道沐老夫人不会再出面做恶人，打算偃旗息鼓：“谁家姐妹不拌嘴的呢，老夫人大不必为这点子小事上心，回头我开解晚婷两句就好了。”

可沐晚婷昨日在沐晴手中吃了大亏，不肯作罢，无视秦淑春的眼色，一扭身跪在地上，开始哭诉：“祖母，昨日在易王府，姐姐故意将我推倒，让我磕晕在门槛之上，又引来众夫人看我出丑，害我出了好大的洋相！祖母平日最疼晚婷了，可要为晚婷做主啊。”

秦淑春见状只好陪着演下去，也捏着帕子，长叹口气，拭了拭不存在的泪水，一副忍辱负重的表情。未等沐晴出声，碧桃便被沐晚婷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气得小脸鼓起来：“二小姐怎地如此血口喷人，明明是二夫人带着人先到的，我们小姐后到的，如何……”秦淑春眸中冷光一闪，不等碧桃说完抬手便扇了其一个耳光：“下作的小蹄子，主子们在这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碧桃被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口中却还不断维护沐晴：“二夫人今日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要说出实情！不能让大小姐蒙冤！”

秦淑春冷哼一声：“好个不懂尊卑，以下犯上的贱蹄子。来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

几个婆子闻声上前，就要拖碧桃去行刑。沐晴看着碧桃倔强的小脸，白皙的脸蛋赫然印着几道通红的手掌印，冷声喝道：“谁敢！”

婆子们面面相觑，停下了手中动作，看向秦淑春。沐晴接着道：“按大盛律例，私自动用刑罚，该当入狱！”

又转过脸对秦淑春似笑非笑道：“二婶婶，碧桃是我母亲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虽一直跟在我身边伺候，可这身契，却并非在咱们沐府，而是在我外祖家。”

言下之意，碧桃身契不在沐府，那就不属于沐府奴仆，若秦淑春执意处罚，就是滥用私刑，按例是要吃官司的。秦淑春没想到沐晴会当众让她下不来台，脸色登时难堪。沐晴又慢悠悠道：“碧桃，你如今本事大得很，二婶婶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你竟然为了维护我的清白，当众顶撞二婶婶。不处罚你，如何向二婶婶交代。”

沐晴这一番话，阴阳得众人脸色可谓五彩纷呈。“你便回去我外祖府上，道明缘由，向我外祖自领惩罚吧。”

沐晴此话一出，秦淑春登时紧张起来。崔氏，累世官宦。沐晴的外祖崔尚儒，乃是前任太师。虽说已经告老辞官，但其门生遍布朝堂，在朝中仍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说是文官中首屈一指的老泰斗也不为过。今日的事，是她们不占理。本也不是为了惩罚沐晴，只是想借沐老夫人的手，探探沐晴的虚实。若真闹到沐晴外祖家，惹恼了崔氏，恐怕二房三房的仕途都要受影响。秦淑春只好求助地看向沐老夫人。不想沐老夫人捧了茶杯，细细地喝了起来，仿若没看到秦淑春的目光。秦淑春恨得直咬牙。往日的孝敬，都孝敬到狗肚子里去了，只认钱不认人的老虔婆！沐晴欣赏着秦淑春五颜六色的神情：“碧桃，还不快去，等着我外祖派人来接你吗？”

碧桃得了命令，提着裙子便往外跑。刚到门口，却不想被一男子拦住：“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