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沐晴早早就将母亲的嫁妆装箱造册，浩浩汤汤地拉去了崔府。同一时间，荣喜堂和葳蕤院各碎了不少花瓶碗碟。秦淑春命丫鬟将各处相应的对牌送去了梨香院及沐莹的芷香苑。本想着不出两日，府中便会乱做一团，沐晴沐莹就会哭着喊着要归还管家之权。没成想，几日过去了。不仅沐晴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连沐莹都没出任何差错。秦淑春心中憋着一口气，看谁都不顺眼，葳蕤院中下人各个噤若寒蝉。相比于秦淑春的憋闷焦躁，沐晴却很闲适的在练字。碧桃边研磨边说：“小姐，奴婢听说……香莲被处死了，连着沈家都被陛下斥责了，沈小姐被禁足在家，所以这几日才没来书院。”

沐晴写字的手一顿，宣纸上被滴了一滴墨：“香莲倒是个忠心的，可惜跟了沈雨兰这么个蠢货。”

看着写废了的字帖，沐晴轻叹一声：“算了，今日不练了。给我拿个湿帕子净手吧。”

碧桃应了声，转身去洗帕子。刺啦一声。碧桃看着手中被洗碎的帕子，生起气来：“这什么破帕子，怎么这么不经用。”

云溪见状，拿了新条帕子递给碧桃，无奈道：“你近日脾气怎么这么大？这才几天，你便洗碎了四条帕子、扫断了三把扫帚。”

碧桃噘噘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几日总想发火。”

沐晴眉头一跳，眼神扫过寝帐上的香囊，微微有些心虚。碧桃心思单纯，受那药的影响最大。看来李嬷嬷的事要尽快解决了，否则这一屋子的帕子也不够她撕的。沐晴揉揉太阳穴：“云溪，去二门问问长流，证据拿到了没有。”

云溪领命而去，不多时，小跑着回来，边喘边递给沐晴几张薄纸：“小姐，拿到了，长流刚刚办妥。”

………夜黑风高，李嬷嬷怀揣毒药，深一脚浅一脚往沐晴房间走。大小姐带着那两个贱蹄子去池塘赏月。梨香院内室没人看管，此等良机千载难逢，她得尽快将香囊换好。屋内黑漆漆一片，没有一丝声响，只能听到蛐蛐在窗外叫个不停。李嬷嬷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将香囊解下来，又从怀中掏出药包，欲将药倒入香囊中。谁知越紧张越出错，药包刚打开，一声猫叫吓得她手一颤，竟将大半药粉都洒落在地。李嬷嬷只好抖着手将地上的药粉收拾干净，重新倒入香囊，又将香囊系回寝帐上。终于大功告成。李嬷嬷呼了口气，又擦了擦额头冷汗。正准备脚底抹油开溜，突然一道女声飘来：“嬷嬷这是做什么呢？”

沐晴的声音轻轻柔柔。可落在李嬷嬷耳中，却似惊雷乍响。顿时被骇得跌坐在地。缓缓回头。只见沐晴静静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好似暗夜中紧盯猎物、蓄势待发的孤狼。李嬷嬷只觉四肢发软，浑身一阵阵冒着冷汗：“大…大小姐，您不是在池塘赏月么……”沐晴微微一笑：“我若去赏月了，还怎么欣赏嬷嬷妙手换药的身姿呢？”

“大小姐，您……您说什么呢？老奴听不懂。”

沐晴依旧笑：“哦？那嬷嬷怀中揣的药纸里，所装是何物呢？”

李嬷嬷越发心虚，可依旧狡辩：“大小姐，您误会老奴了，那都是些安神的药。”

“如此说来，嬷嬷对我是忠心耿耿了？”

李嬷嬷不断用袖子拭汗：“老奴……老奴对小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沐晴冷笑一声，神色一变，扬声道：“碧桃，云溪。”

碧桃、云溪应声而入，手中还抬着一个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炭炉，炭炉中插着一个烧红的烙铁。“小姐，您……您这是何意啊？”

李嬷嬷抖着声问。碧桃讥笑道：“嬷嬷既说对咱们小姐忠心，不如证明一番，若嬷嬷敢将这炭块吞入口中。咱们就信了你的忠心！”

李嬷嬷一双眼淬了毒似的狠狠瞪着碧桃，恨不能剜一块肉下来。“怎么？嬷嬷不敢吗，那这忠不忠心可得两说呢”李嬷嬷心知今夜之事无法善了，鼓足了勇气，抖着腿爬到碳炉旁边。伸出手缓缓向碳炉靠近，马上要碰到碳炉之际，又猛地缩回。趴在地上干嚎起来：“大小姐，您自小老奴就伺候您啊，老奴对您是掏心掏肺啊小姐。”

沐晴淡淡道：“可据我所知，乌头根粉可是能让人疯癫的阴毒之药，不是嬷嬷口中的安神药呢。”

李嬷嬷心下骇然，沐晴竟然知道此药，这……这怎么可能。“老奴……老奴不知啊，这药是二夫人给老奴，说是安神药，老奴不知道什么乌头根粉。”

沐晴见其仍旧嘴硬，冷笑着从木锦盒中拿出一张证词：“嬷嬷既说不知乌头根粉是何物，怎地还能去回春堂点名购买呢。”

接着又道：“碧桃，把回春堂老板的证词，举着给嬷嬷看看。”

李嬷嬷听到回春堂三字时便知大势已去，待到亲眼看了证词，更是面如死灰，口中呐呐不能成句：“老奴……老奴……”沐晴猛地打断李嬷嬷，高声喝道：“你可知，依我大盛律例毒害主上，罪当凌迟！”

李嬷嬷跪在地上软成一滩，涕泗横流：“小姐，小姐您饶了老奴吧，都是，都是二夫人指使老奴的。老奴是被逼的啊。您看在老奴伺候您十几年的份上，给老奴一条活路吧。”

沐晴见李嬷嬷已吓破了胆，知道目的已达到。放缓了语气：“是啊，嬷嬷可是伺候了我十几年啊……”李嬷嬷见沐晴语气转软，忙连滚带爬扑到沐晴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小姐，老奴真的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被二夫人逼迫，这才做了蠢事啊。只要小姐饶老奴一回，老奴当牛做马、结草衔环的报答小姐啊。”

沐晴看着李嬷嬷，拉长声音：“若要饶过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李嬷嬷忙不迭地磕头：“小姐尽管吩咐，就是要老奴去杀人放火，吞粪饮尿，老奴也绝无二话。”

沐晴微笑：“那怎会呢，我的要求很简单，只需嬷嬷去二房那边……成为我的耳朵和嘴巴。”

李嬷嬷一愣，随后用袖子一抹鼻子，拼命点头：“老奴晓得的，老奴晓得的，以后只让二房知道小姐想让她们知道的消息。二房的消息，老奴会尽数报给小姐。”

“嬷嬷一点就透，果然是个聪明人。”

沐晴笑，虚扶起李嬷嬷，又吩咐碧桃：“给嬷嬷倒杯热茶，压压惊。”

李嬷嬷暗舒一口气，知道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手中捧着茶低头嘬了一口。心中却在讥讽沐晴还是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