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官府会先派人过来说明情况,温卿需要带人进城,之后便不许再出来。左玉三人虽然还未痊愈,但精神不错,所以该干的活都少不了。“左玉和黄盼一组,方羽涅和七娘一组。进去之后我们需要先做实验,通过左玉和方羽涅的情况来看,从牛痘接种到结痂大概是七天,再次实验天花需要再过两天,也就是九到十天就能看到效果。”
“在实验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不能出门,也不能接触外人,但并也不意味着我们就是无事可做。我们需要把物资全部清点一遍,安置病人的棚子也需要我们自己想法子搭建等等。还有七娘,她并未接受过培训,也不识字,这些需要方羽涅你来带。”
人手不够,很多工作也无法去做更细致的分工,而且温卿对城里的情况尚不清楚,目前能做的,只能将救助过程的几个大板块分派下去。例如与城外的对接,物资的运输和分配,这些都交给了老余。场地的清理,医疗垃圾的销毁等等则都交给了小余。几人一直讨论到了半夜,虽然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依旧忐忑不安。“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回去歇息吧,明日看情况再作调整。”
温卿与几人说道。等人都离开之后,温卿又独自坐了许久。直至屋里的油灯渐渐微弱,她这才走过去将灯芯拨亮了一些,然后去了里间,不一会儿又出来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四周一片漆黑。小牛被拴在院子后面的牛棚里,因为感染牛痘,所以一直精神不济,看到有人来了也没动静。温卿将油灯放在地上,拿出注射器抽取了两管痘浆。“温大夫,你咋不睡觉啊?”
有人突然问道。温卿循声望去,只见小牛身后正探出一个脑袋,乱糟糟的头发上还夹杂着稻草,脸上更是惨不忍睹。温卿缓了缓情绪,问道:“你怎么睡在这里?”
七娘打了个哈欠,“我怕它出事,所以想在这儿照顾它。”
温卿不动声色的收起针管,起身说:“夜晚风大,你还是回屋歇息吧,要是感染了风寒反而得不偿失。”
七娘盘腿坐在牛棚里,看着温卿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头,嘟囔道:“奇怪,她这时候抽牛痘干什么?”
没想到会碰上七娘,温卿叹了口气,索性吹灭油灯摸黑出了小院。为了避免跟感染的人接触,叶羽鹤特意挑选一个比较偏僻的小院,据说已经好几年没人住了,前段时间才收拾出来。温卿跟叶羽鹤对接物资的时候,便将地址暗暗记了下来。“咕咕~咕咕~”路边的草丛里传来鸟叫声。“是我。”
温卿应道。闻言有人从草丛走了出来,她浑身包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哎哟温大夫,你可算到了,你再不来姐妹们就扛不住了。”
来人揭开头上的黑布,露出一张粗犷的脸,正是永昌赌坊的打手潇蒲。“边走边说,没出什么事吧?”
温卿问。潇蒲佝偻着腰,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出事,人都在呢,就是一天天闹得厉害。”
“温大夫,咱们这趟活计算是完成了吧?”
潇蒲问。“嗯,辛苦你们了,钱我会一文不少的给你们。”
温卿道。潇蒲摆手,解释说:“不是钱的问题,温大夫你今天才来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城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最近隔三差五就有人偷跑出来,外面也不安全了,我们实在是害怕啊。”
“我理解。”
温卿道,“你先带我过去看看情况吧。”
如果可以,温卿自然是希望潇蒲她们能留下来帮她,但是会宁城太危险了,她不能强人所难。...听见开门声,左玉故意取笑说:“怎么,不睡牛棚了?”
七娘挠了挠头,“本来是想睡来着,可是被温大夫吵醒了,她让我回来睡。”
“温大夫这么晚去牛棚干什么?”
左玉好奇问。七娘也觉得不解,“她抽了两管牛痘,然后就走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方羽涅瞬间惊醒,“你说什么?”
...潇蒲她们胆子是真的大,竟然就在河边的一处芦苇荡里住下了。两艘船就停在里面,从远处看什么也看不到,等走近了就能听见说话声。“是大姐吗?”
里面有人喊道。但随即就被人训斥了一顿,“蠢货,喊那么大声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潇蒲用手捏住鼻子,发出“咕咕”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有人撑着竹排穿过芦苇停在了河边,瞧见温卿对方立刻笑得合不拢嘴,“温大夫来了。”
看见财神爷可不得高兴嘛。温卿点了点头,随着潇蒲上了竹排。竹排走后不久,一道人影追了上来,可因为隔着河水,她根本过不去,又不敢大声喊话,顿时急得原地打转。温卿踏上船板,就听得船舱里面有人呜咽的挣扎了起来,随即“啪”的一巴掌。“老实点!”
有人叱道。温卿挑眉,看向潇蒲。潇蒲呵呵道:“没打伤,就小小的教训了一下。”
船舱里点着油灯,四个女人被麻袋套住了身子,就露出一个脑袋,她们并排放在船底部,像是四条挤在一起的蠕虫。看到温卿出现,四人吓得“唔唔唔”的叫唤起来。“麻烦大家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跟她们说。”
温卿道。船舱里的人都离开了,就剩潇蒲还杵在一旁没动。温卿看她,“你不出去?”
潇蒲反应过来,“啊?我也要出去啊?”
温卿看着她不说话,意思不言而喻。潇蒲面露尴尬,忙转身出了船舱,心里隐隐一阵失落,温大夫这是不信任她了吗?温卿不耽误时间,径直走到几人身边,拿出了注射器。“我没得天花,真的,我这只是出疹了,明天就好!好姐姐们,我是来找温大夫的,我有急事,十万火急的事情!你们就让我上去吧!”
外面,方羽涅顶着满脸的癍痂,被六七根棍子指着,谁也不敢让她靠近。“少他爹的骗人,你脸上就是得了天花的症状,赶紧滚,否则让你好看!”
有人挥舞着棍子,威胁道。方羽涅纵有一百张嘴此刻也说不清了,她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河水里,又冷又疲惫,“你们真的是油盐不进啊,我要见温大夫,实在不行你们让温大夫出来,我有话跟她说。”
船舱的帘子被人掀开,温卿负手走了出来,诧异问:“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