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树叶莎莎地摩擦着屋檐,英雄的口中也发出了浅浅的鼾声。“他太累了。”
我在心里突然对累字有了深刻的感悟。“时间已经不早!”
这句话像一只沉重的钟在我的心里越来越紧地鸣响起来。将少女的冲动震荡得一干二净。我轻轻推开门大幅度地望了望,黑漆漆的夜色给我的心头增添了无限的欢喜。我终于强挺住越来越剧烈的心跳背着他走了出去。我的衣服穿的并不是很整齐,衣领在夜风中一开一合地抖动着,忍不住瑟瑟发抖。但是没过多久我的脊背就已被热汗浸透。他果然是练武之人,沉重的身躯将我一个弱女子压得喘不过气来。我的腰仿佛要折断一般,越走越没有了知觉。我用尽全力稳稳地背着他,时刻担心他会因为伤口的疼痛或是对我的误解而叫喊起来。突然,一阵狗吠响起,我的热汗猛得流遍了全身。前面黑黢黢的,看不出来有没有人,只有越来越嘈杂的狗吠声在黑暗中令人发颤。这里是整个司令部最偏僻的地方,高大的城墙静静耸立着,一丛丛荒草掩盖着大大小小的石块瓦砾,几棵老树也快要脱光了叶子。看来逃脱不成问题!我最后一次回头扫视了一圈,杂乱的草丛,黑黢黢的夜色成为了令我们的护身符。“走吧,快!”
我小声催促着将他放在了地上,然而他已经昏死了过去。“快,醒醒啊。”
我捏着他的脸庞摇着他的胳膊急切地叫道。伤口的疼痛很快使他睁开了眼睛。“干什么?你又在耍什么鬼把戏?”
他躺在草丛上一动不动,只有两只眼睛默默地瞪着我。“我,我……”“你快逃吧。”
我指着墙边一棵高过墙头的树说道。“逃?往哪里逃?你们在串通什么?”
他双手并拢将头枕在上面悠闲地说道。突然,一道手电光开始晃动起来,从远处直扫进我的眼眸。“站住!”
在这涌动的如潮水一般的急切的叫喊中,我终于听到了大胡子军官的声音。“不好,快跑!”
我朝着他怒吼一声,顺手拾起一块瓦砾对准自己的头顶。“你不跑,我就去死。”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从我的大眼中领略了我的指示。只有一瞬间,几片瓦砾发出微微颤动的声音,接着是那棵墙头的老树微微摇晃后,他终于不见了踪影。这片幽寂的地方地方顿时热闹了起来,一队队鬼子举着枪像一张大网朝我扑了过来。刘二狗最先冲了过来,他掀开又黑又重的墨镜,不慌不忙地掏出腰间的短枪搭在我的头顶。“谁让你放走他的?”
他突然发起怒来,两颗门牙歪歪斜斜地翘着,嘴唇如同裂开一般不带一点血色。紧接着大胡子军官冲了过来,他一把将刘二狗推到乱石堆里,随手扬起那把明晃晃的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他的牙齿颤颤地抖动着,鼻子下毛茸茸的胡须一起一伏,那刀刃的冰凉向我的体内一丝丝地渗着,我抱紧了双臂,肩头不住地摇晃起来。“人呢!”
随着他带着怒吼的质问,我的全身终于在一股冷汗的侵袭下瑟瑟发抖。我的嘴唇像是抽筋了一样抖动个不止,所有的牙齿开始猛烈地碰撞在一起。“带回去!”
大胡子军官收了刀,两个日本兵挽着我的胳膊将我抬了起来。我的腿已被身体压得麻木,此刻在地上无助地划动着。我所有的勇气不知道哪里去了,鬼子手里那隐约闪着些光亮的刺刀让我紧紧闭着双眼。“你干得好事啊!”
这熟悉的声音让我分不清是责备还是称赞。我的每一寸皮肤都随着他的抚摸舒张了开来,那手指在我的肩头捏出微微的痛感。我的心颤颤的跳着,把胸腔打得轻声作响。我犹豫着睁了眼,不敢去接触他的眼神。他沙哑的微笑仿佛撕裂了空气,洁白的牙齿瞬间闭合在厚重的唇里。凝固的面容上两只眼睛僵硬地瞪着我。“带回去!”
他低声说着和大胡子军官同样的话,却比大胡子军官的怒吼更加的威严。夜色在高墙的遮掩下更加的漆黑。一声声狗吠如同不断抛落的石子,在高墙大院内来回碰撞着。黑洞洞的牢门再次打了开来,凌乱的铁锁链在摇摇晃晃中轻轻碰撞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我的心在逃脱静谧的恐惧的窒息后终于有了一丝火热。英雄,我心爱的人已经逃远,剩下这让他受尽折磨的木桩等候着我重新受这磨难。我细长的胳膊被细长的锁链捆绑地冰冷发疼。两只脚腕难以挪动时,我终于确定,也许这里就是我的归宿,生命的终点。一个日本兵走了进来,捏着一条皮鞭把我仔细地瞧着。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他得意的狞笑成了我不断发颤的噩梦。我那身刚穿上不久的和服被脱了下来,只有薄薄一层衣衫笼在身上。修长的双腿紧紧贴着修长的木桩,俊俏的脸庞躲藏在凌乱的发丝中。我庆幸他始终没有上前一步,只是捏着一条皮鞭静静地站着。目光里由对我的稀罕而充满了肃穆。“哈哈,来打我啊,怎么不敢了?”
我扬起头甩了甩额顶的发丝。碧绿的军帽依旧端正地戴在他头顶,一条皮鞭闪闪发亮着,浸透了夜色的寒冷。然而我已不再颤抖,我想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临死之时,我还是个姑娘。这是最令我骄傲的事实。“哈伊!”
他响亮的一声将我从梦中惊醒,松田接过他的皮鞭朝我走了过来。我始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直到他轻轻拨开我凌乱的头发,突然扔掉了鞭子,双手捧起了我的脸。那温暖的感觉倒让我狠狠颤抖了一下。“你做得漂亮!”
他嘴里吐出了温柔的语气,那淡淡的热气捂得我脸庞好一阵热。“什么,你说什么?”
我终于还是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他抿着嘴唇睁大了眼睛,稀里哗啦地为我解开了凌乱的铁锁。“哦,亲爱的!”
我的胳膊还在僵硬而发疼,双脚还未站稳早已跌入了他的怀中。“亲爱的!”
他的语气和他的怀抱一样的亲热。我屏住呼吸贴在他的胸膛上,猛烈跳动的心儿打得我胸腔发疼,直咽唾沫。我记得我是被他抱出去的,他轻快的步伐显得我很娇小却又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