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名为贺厂璋，自称是个奇珍商人。他顺着唐大娘的目光，看见了柳娘子怀中睡得正香甜的宝儿，下马走向宝儿，团雀般可爱稚嫩的睡颜让他不由得放轻声音：“这个孩子卖不卖？”

柳家人大怒，异口同声道：“不卖！不可能卖！”

大人尚且还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柳修文几人却双眼冒着火气，牙齿咬得咯咯响，好似下一秒就要扑上去。贺厂璋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我觉得她可能有不一样的想法。”

贺厂璋说着，猝不及防掐了一把宝儿圆润的小脸蛋，成功将宝儿从睡梦中惊醒。宝儿揉着惺忪的睡眼，呢喃道：“娘，我想再睡一会。”

贺厂璋开门见山问道：“小姑娘，你想不想把自己卖给我？我可以给你穿不完的好看衣服，还有吃不完的美食。”

“你可以睡在柔软的大床上，而不是一个……”贺厂璋看了柳娘子一眼，“一个脏污妇人的怀里。”

柳娘子尴尬又气恼，心里头还涌上了些许自卑。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贺厂璋说得没错。不料，宝儿却是因为贺厂璋的一席话飞快清醒过来，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怒视男人：“不许你骂我娘！”

小短手上下晃动，不经意间扫掉了男子的头巾。没了头巾遮挡，贺厂璋额头上交错的刀疤狰狞，有些可怖。众人噤声，对于贺厂璋的忌惮又多了几分。柳大哥一众人交换着眼色，做好了随时要与贺厂璋动手的准备。可贺厂璋并未生气，挑着眉笑问宝儿：“你也觉得我不戴头巾更有气势？”

还抓了一把小米放进宝儿手心里，笑得意味深长：“小姑娘，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这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作罢，就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宝儿双手张开，小小的捧怀接不住那么多小米，稍微动一下就会漏出不少。小姑娘早已把贺厂璋抛到九霄云外，兴奋道：“娘，是小米！”

唐老大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宝儿。果然是卖早了，看贺厂璋那样子，就算自己抬抬价，他也愿意将宝儿买了去。卖给柳家，反倒是一桩亏本的买卖。要是……唐老大目光越发阴郁可怕。卖孩子的事情让队伍的气氛越发沉闷，此前偶尔还会有交谈声，可现在大家低着头赶路，一声不吭。到了夜里，愿意参与巡逻的男人越发少了。柳大哥等了好半晌，就等来三个人。“其他人呢？”

“都说马贼是村长编出来骗人的，不愿意来了。”

一人叹息，别说其他人，他都有些相信了。吃是吃不好，白日要赶路，夜里还要巡逻，真没那么多精力。也就是看在柳大哥的份上，他们哥仨才愿意再跑一趟。柳大哥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正准备带人去巡逻，可此时却听到了唐老大骂骂咧咧的声音。“死老头子，你害我们白跑了那么多天，连马贼的毛都没有见到，你必须得拿出粮食来赔偿我们！”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柳大哥最先反应过来：“走，过去看看。”

到达时，村长被唐老大推倒在地上，周围人敢怒不敢言。别说唐老大是个混不吝的，就是他后面跟着的那些个男人，也都不是吃素的。可怜村长一把老骨头，摔到地上，他家人连扶都扶不起来。村长面容苦涩：“我家里也没有余粮啊，这些日子不也是挖草根吃野菜过日子？你们难道就看不着？”

他浑浊的眼珠子里满是失望。现在来讨伐他的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他一开始帮助过的人。唐老大可不管：“老子可不管那些，干活拿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今天你就是有也得给，没有去借也得给，老子要是吃不上饭，你孙子也能拿来塞牙缝！”

一通话，让村长家大大小小瑟瑟发抖。村长儿子跟瘦竹竿似的，此时也爆发了：“我看谁敢动我孩子！”

唐老大聊起袖子：“你以为我们真不敢？”

柳大哥带人走上前去，扫视一圈，缓缓开口：“之前组建巡逻队的时候就说过了，自愿劳作没有报酬，你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想闹事？”

无人敢应话。一来柳家人多势众，又与村长、薛大夫关系都亲近，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三方势力。二来柳大哥强横起来的时候的确唬人，就那身腱子肉，谁看了不得怂？就是最混不吝的唐老大，看到柳大哥来都暂避锋芒。眼见人都走光了，柳大哥扶起村长，又让人去将薛大夫请过来给村长瞧瞧。村长摆摆手，“别请别请，付不起药钱了。”

“那也得请！就拿口粮换。”

村长儿子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当初你听我一句，不要去帮这群畜生，咱们家现在也不会过程这个样子！”

家务事柳大哥也不好说什么，陪着薛大夫给看完病就回去了。柳家的氛围倒是一如既往的和睦，宝儿和几位哥哥正在做弹弓玩。见柳大哥回来，宝儿跑过去：“大舅舅，我发现一个地洞，我们一起去探险好不好？”

“下次吧。”

柳大哥笑得勉强。“那好吧，这个送给大舅舅。”

宝儿有点失落，但又很快振作，将一个大蚌壳送给柳大哥，“这是我捡来的。”

柳大哥揣进衣服里，“谢谢宝儿。”

柳二哥和柳三哥有点儿嫉妒：“宝儿，我们没有吗？”

“下次，下次给二舅舅和三舅舅。”

休息没多久，柳大哥喊了两个弟弟又要出去，柳老太太将人叫住问道：“上哪儿去？”

“去巡逻，总觉得心里慌。”

柳大哥抓了抓头发，“睡不着，找点事情做。”

柳老太太便没有再拦着。只是帮宝儿掖了掖被角，嘱咐道：“早点回来。”

三兄弟刚走出家门，就看到远处有遥遥明灭闪烁的火光，火光越来越近，近了又能看见月光下兵器上的寒芒阵阵。几人大喊起来：“马贼！是马贼来了！”

“快起来！都起来！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