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飞虎吃力的回头看了一眼南宫进，将他没说完的话给补全了：“你是担心我会想不开自寻死路？”

武将之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既然黄飞虎说这话都没有一点膈应，南宫进也就不矫情了。他点了点头，道：“我怕你太自责，将他们的死都摊在自己身上。”

黄飞虎看了一眼遍地的尸体，道：“我是自责，我也的确把他们的死当作自己的责任，但你以为我会只是杀了一个晁雷就自以为给他们报了仇，然后跟着这个狼心狗肺的人一起死？”

南宫进被黄飞虎话中不做掩饰的恨意弄得一愣，他道：“但今天这事的确是晁雷弄出来的……”“你真这么以为？”

南宫进想了想，迟疑地摇头，道：“晁雷应该想不到这么深，这么……周全。”

虽然觉得有些憋屈，但南宫进在想了一下之前的状况之后，终究只能用“周全”二字来形容这个由自己的手下败将所布置出来的陷阱。面对这个周全的陷阱，要不是他们这边有姜子牙早已对他有了防范之心，怕是他们此时损失的就不只是黄飞虎手下的士兵，而是连带着黄飞虎这一条命了。南宫进想了想，道：“你是说闻仲？”

南宫进会有这个想法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他们这边的所有部署都是听从姜子牙的命令，用他们这边的标准来看的话，晁雷和晁田两兄弟会在这里设下埋伏来抓黄飞虎，应该也是因为同为主帅的闻仲的命令。黄飞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归根究底全都是因为纣王和苏妲己！”

如今的世道之所以会这么乱，是因为纣王的暴虐无道；而纣王之所以会如此暴虐无道，是因为苏妲己的媚主惑君。黄飞虎在贾氏与黄妃死时，即便因为种种原因选择了叛逃成汤，却还是认为之所以会发生这些事情是因为苏妲己与申公豹的存在，而纣王不过是他二人所操控的傀儡，真要说的话其实没有什么过错。但身处幕后不沾人血和被人操控一身血色其实是一样的罪，不论出于何种理由，他们终究是取了无辜人的性命。纣王被苏妲己所惑做出种种惨绝人寰的事，文王姬昌自立为王，武王姬发在其死后继承遗志壮大大周，与腐朽不堪的成汤分庭抗礼。然后闻仲接了纣王的命令要来讨伐大周，晁雷听了闻仲的话设下这个埋伏，最终要了自己所带来的所有士兵的命。这些都是黄飞虎所知道的事情，而在黄飞虎所不知道的、平头百姓的世界里，他们的死虽然不会血肉淋漓，却绝对不会不比黄飞虎所知道的惨烈。黄飞虎没以为自己是个英雄，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他认为应该做的。而如今，黄飞虎终于在心中给纣王定了罪，他对南宫进道：“等着有朝一日我要了纣王和苏妲己的命，才算是真的了结了这些恨。在那之前不管面临什么状况，我都会活下去。”

南宫进因为黄飞虎的这一席话愣在原地，再回神已是热血沸腾。他道：“我没你那么多大道理，但先王在世之时曾经和我说过：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既然天下百姓都不想成汤继续存活，那就证明它已经没了存在的必要，对于这种东西，就是毁掉又何妨？”

黄飞虎闻言吃力地点了点头，南宫进见状才想起说出这般豪言壮语的黄飞虎身上还有箭伤，就算他已经用布条给他包扎过了，要是不尽快送回军营找军医上药的话，怕是真有可能会死在这里。到时候别说是纣王，就是搞定闻仲也不会有他的份。想到这一点南宫进招呼一声：“把晁田、晁雷的首级砍下来，我们回去！”

打扫战场的士兵应了一声是，离着晁田、晁雷最近的两名将士挥刀砍了他们的头，扯了他们的衣服将鲜血淋漓的头颅包好系在马上。南宫进他们收拾好了，将黄飞虎送上马之后翻身坐在他身后扶着黄飞虎，以不会半路掉下马，一挥手，道：“走！”

这边晁雷引了黄飞虎出来，消灭了他手下的一小队士兵的同时却是全军覆灭，那边闻仲等着晁田、晁雷回来复命，却是就等不到，他看了看天色，觉得就算是黄飞虎比较难缠也应该结束了才是。想到这里闻仲决定不等了，他对少疯子道：“你去看一看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不对就先回来，别一个人到处撒疯。”

少疯子闻言笑出了声，他道：“元帅放心，要是正好遇到晁田、晁雷两人力战黄飞虎最后不敌，我肯定会在背后补上一刀，让事情尽快结束把人带回来任元帅处置。”

说着这话的少疯子对于闻仲的话明显是有听没有进，但闻仲知道少疯子只是在说自己心中的想法，而不会真的明目张胆的违抗自己的命令，除非是情况特殊。闻仲道：“早去早回。”

少疯子经常被闻仲派去打探情报，所以在身手上他不一定有长处，在速度与灵活上却肯定会让人自叹弗如。晁田、晁雷埋伏黄飞虎的地方在成汤与大周的边界线上，本来就是来讨伐大周的晁田、晁雷当初在安营扎寨的时候，肯定不会选一个离着边界线老远的地方。于是去查看情况的少疯子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回了军营，而他的身后并没有其他人。闻仲看了一眼少疯子和平时没什么明显差别的表情，知道晁田、晁雷两人大概失手了，而少疯子应该是没有碰到黄飞虎，要不然此时的他要么还没回来，要么就是带着黄飞虎一起回来。闻仲道：“黄飞虎逃走了？”

少疯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道：“包围圈中心留了不少大周士兵的尸体，外围则是我们这边的人，有人中途出现救了黄飞虎。”

闻仲当然没以为黄飞虎跟着晁雷一起离开军营的事能够瞒得住大周军营当中的所有人，于是他当初给晁田、晁雷的命令是抓了黄飞虎之后立刻返回，稍微解释一下也就是速战速决，不给大周那边的人反应的机会。但看样子晁田、晁雷应该没有理解闻仲的那句命令，而大周那边的反应速度也比闻仲所预想的更快。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依少疯子所描诉的画面来看，即便黄飞虎没被抓住也没死，也必定是受了伤，至少短时间内黄飞虎是别想再上战场了，如此一来也算达到了削减对方战斗力的目的。但还有一个问题，闻仲看向少疯子，问：“晁田和晁雷呢？”

少疯子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晁田、晁雷手下的将领，直看得他们后背发凉。然后少疯子道：“两个都死了，被人砍了首级……”“不可能！”

少疯子的话大概还没说完，但晁田、晁雷手下的将领却不会等他把话说完，在少疯子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不止一个人拍了桌子喊道，“胡说八道！”

甚至有情绪激动的人隔着一张桌子要去抓少疯子的衣襟，看那样子是要揍少锋一顿，让他为自己的胡说八道付出代价。但少疯子手比他快，在他的手碰到少疯子衣襟的前一瞬间，一把寒光粼粼的刀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只要再进一步就能要了他的命。刀只有巴掌长，即便它的刀锋足够利，在刀和人之间的距离足够长的时候，它也没多大的威慑力。但被这把刀抵住咽喉的人别说是往后退，就是动上一动他也不敢。他颤颤巍巍道：“疯子，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子……”晁田、晁雷手下的这些将领自少疯子开口说话就盯着他了，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有看到少疯子手上的刀从何而来，直到他的刀威胁了到了他们之中一人的性命的此时，他们才惊觉冷汗附骨只需要一瞬间。有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少疯子的方向挪了一步，道：“就是，快把刀子拿开，别伤了兄弟和气……”“叫谁疯子？谁和他是兄弟？”

少疯子说着这话刀子往前压了压，被他抵住咽喉的那人只觉得一阵刺痛，眼角余光就看见鲜红的学顺着刀刃滴在了桌子上，倒是下手不留情。坐在少疯子身边的勺子见状倒是笑了出来，他指着少疯子道：“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把他惹毛了，你们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没人敢动了，不只是因为少疯子手上握着自己这边的人的性命，而是以少锋自灵活程度，他们担心再动一下被刀子抵着的人就是自己，而勺子笑着说出的话又适当的让他们知道了少疯子的六亲不认。闻仲见没人再拍桌子叫板了，终于出了声，他道：“疯子，放开他。”

少疯子闻言面上露出了无趣的表情，被他用刀子抵着咽喉的人因为闻仲的话而落下来的心一瞬间又提了回去，他还真怕少疯子会在这个时候再疯一点，将闻仲的话当成耳边风直接要了他的命。但闻仲的话在少疯子的心中还是有着足够分量的，他将刀子贴着那人的脖子划了一圈，最后不情不愿地一挥手，那把让人忌惮的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少疯子从来没有拿出过这么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