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这个男人，远山一般清远俊秀的眉目之间不再像初见那时萦绕着抗拒和警惕，眼底墨黑的凝重融化成潋滟湖泊，俊挺的鼻梁下淡色薄唇紧紧抿着，似乎连呼吸都放轻了，紧张地看着她的反应。“你以为呢？”

楼九夜默默垂下眼睑，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不去看他脸上蓦地涌上来的受伤，不等他回应已经轻声道：“我们只是交易，我帮你当家主，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只是，交易么……”白长迁的声音有些艰涩，似乎正在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久久没有开口，而后再出声已是沙哑：“那又为何，容许我的自私决定？”

楼九夜轻轻展颜一笑，这突然的笑容看得白长迁一顿，但是下一秒楼九夜便收了笑容正色道：“白长迁，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男人，又何必心心念念一个不那么可能的结果呢？我们现在的关系很稳固不是么，为什么要试图去打破这种平衡呢？”

白长迁一时无话，眼眸看着楼九夜那张平静的面庞，心中有点点崩塌却已经全然顾不上了……“因为你不甘心了么？”

楼九夜头微微偏了下，不想再去看白长迁那双眸子中的情愫，有的时候她必须要狠下心，她也一直都……能狠得下心来。白长迁张了张嘴，只发出个意味不明的单音节：“呵……”“等你当了家主，我拿到了我想要的，我就会离开这里。”

楼九夜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这才第一次说起自己以后的打算，语调缓慢道：“我不会一直留在白衣城的，这里……留不下我。”

白长迁只觉得心中一股巨大的力量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猛地收缩手掌，那种巨大的握力几乎要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瞬间窒息后事长久的刺痛，他干干地开口：“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是知道的，在第一次遇见她之后，看到她干净利落的出手干掉了将自己兄妹俩追的狼狈不堪的杀手的时候，在后来回到白家她那看似平静实则漫不经心的态度的时候，在她刚刚展现出来的那绝强的实力和骇人听闻的身份的时候，他就知道的……这白衣城终究是留不住她，他也留不住她。楼九夜看着他那强自忍耐的表情有些不忍，也不再继续往下说，只是叹了口气站起来背过身去道：“准备三日后的继任典礼吧，但愿那天会顺顺利利的。”

白长迁深吸了口气，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压着声音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直到白长迁的脚步声走远，楼九夜才揉了揉眉心，好像很是懊恼地冲着内室道：“你既然没心情修炼，那就出来说说话吧。”

内室传来一声脆响，随即白沐羽才有些尴尬地走了出来，低着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楼九夜。楼九夜却没理会，直接坐回了刚才的位置，再次给自己添了杯茶，轻啜了口茶才开口道：“刚刚的你都听到了？”

“恩。”

白沐羽发出一声蚊子样的哼哼声。“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吧。”

楼九夜轻声道，表情淡淡的，似乎魂游天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白沐羽抬头就看见那一张盛极的容颜似乎露出一抹不易人察觉的落寞，不由惊了一下，在她的印象里，楼九夜一直都是淡定自若的，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突发状况都是那样漫不经心，现在看她陡然露出这样似乎有些脆弱的表情，心中的震撼不言而喻。“我哥他……”白沐羽斟酌地开口，却被楼九夜抬手制止：“羽儿，你回去修炼吧，进炉鼎修炼，尽快提升你的炼药师实力，我可能不久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之前你要提升到圣品。”

这话说的白沐羽都有些窒息，要知道在这之前她是万分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能够成为一名尊贵的炼药师，但是现在她不仅是，而且还是极品炼药师，但是现在楼九夜给她的要求是，圣品炼药师，她真的可以么？“别怀疑自己，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楼九夜摆了摆手，似乎是累极了一样合上双眼，轻声道：“去吧，去修炼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她声音飘渺，白沐羽心中巨震，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出了房间。楼九夜幽幽叹了口气，摸着手上那枚玉戒，陷入沉思。时间悠悠过去三天，这三天里各个院落都是静悄悄的，唯有白沐汐一反常态地天天到楼九夜这里来坐一会儿，楼九夜也不答话，就看着白沐汐没话找话罗罗嗦嗦地说一堆话，然后最后似乎有些撑不住地自己回去。楼九夜一直都没有问，也没有什么怀疑的举动，这似乎让白沐汐松了口气，眼看着第三天就要到了，她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路线出了白家，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小巷子。白沐汐从来不知道在白衣城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壮阔奢华的院落，正在门口望着那三人高的大门愣神，就见一身白衣的叶圣从另一侧马车上下来，刚好看到她站在门口，眼神中划过一抹计较。“白小姐这一身真是英姿飒爽。”

叶圣看着白沐汐一身深青色的男式长衫，眼眸中似乎有了一抹亮光，但是一闪即使白沐汐也没有发现。白沐汐有些羞涩地垂了眸子，恰好错过了叶圣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捏着腰上的腰封，低声道：“虽然不知道叶公子为何让我穿这样一身，但是这样看起来……真的还好么？”

叶圣笑着点点头，手指从白沐汐的脸侧划过，但是其实根本就没有碰到白沐汐的皮肤，笑意不达眼底道：“很不错。”

白沐汐还要说什么，却见叶圣直接推开了门，让开身子道：“进去吧，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是。”

白沐汐应声抬脚而入，丝毫没有防范心地一步踏了进去，却见叶圣陡然面色一变，手掌已将盖在了白沐汐的后脑上。白沐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倒在了他的身前，而这时身后的大门蓦地关上，叶圣毫不留情地将白沐汐的身体甩到了一旁，然后才擦试了一下手掌，轻轻将手帕丢在地上打了个响指。几道白色人影从天而降，叶圣淡淡道：“准备一下，等下随我去白家。”

“是。”

几个人都应声而退，叶圣看着那地上已经了无生机的白沐汐，不由露出一抹讥诮：“蠢女人。”

叶圣身上陡然幻化出一身金色光芒，然后在光芒之中叶圣竟然整个人逐渐缩小，然后一个全新的白沐汐出现在光芒之中，从衣服道容貌竟然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种潇洒的气质，比起白沐汐女扮男装更加祸人的气质。这时候应该称呼他为‘白沐汐’了，她施施然走出大门，然后悠然上了先前的马车，声音婉转吩咐道：“回白家。”

车夫不疑有他，将她拉回了白家，而在她走进自己的院落的同时，将手中的一枚传送石安置在了隐蔽的荷塘之后，一丛丛遮天蔽日的芦苇荡成了最好的掩饰，做好了这一切，她才慢慢起身走回了前厅。“大小姐。”

侍女在前厅的后门口有些忐忑地站着，弓腰行礼道：“楼小姐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白沐汐’脸色一变，然后迅速镇定下来，脸上出现一丝笑容，抬脚踏了进去。楼九夜看着面前这个一身男装难掩丽色的白家大小姐，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悠然展开一抹璀璨笑容，抿了口茶称赞道：“大小姐这里的茶原来这般清甜呢。”

“那是自然，要不是二嫂要来，我也不会拿出这般上好的茶叶。”

白沐汐刚刚说完上面的话，就看见一旁的侍女脸色一变，却是她根本就没有给楼九夜上什么茶叶，因为知道自家小姐跟这个楼九夜关系并不是很好，只是表面上热络罢了，所以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原本的白沐汐虽然得到叶圣的指点要她去讨好楼九夜，但是从根本上她是不甚在意的，所以根本没有做到这么细致的地方，这时候反而漏了陷。楼九夜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下，然后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看起来似乎颇有些气质突变的白沐汐，不露痕迹地扬起一抹笑容熟稔道：“大小姐这几日倒是去我那里的频，让我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今日才来这里坐坐，大小姐不会怪我打扰了吧？”

白沐汐连连摆手，一副好像很惶恐的样子道：“怎么会呢，是我这边有事情缠身，这才怠慢了二嫂，实在是不该。”

“大小姐这一身，是要……”楼九夜沉吟片刻，才看着白沐汐的一身男装假装疑惑道。白沐汐面皮一紧，这才解释道：“今日的继任大礼，我哥哥是没办法派上用场了，所以我只好代替兄长迎来送往，这身男装也方便一些。”

楼九夜唇边的讥诮更深了几分，随即垂落眸子道：“大小姐还真是不让须眉，这身男装穿的也是风流倜傥，怕是要引得来观礼的小姐们芳心暗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