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席欢颜往乌丈山里跑,极合席穹东心意,若被她逃进村子,反而更麻烦。 席欢颜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况跑不远,目光不停搜寻着周遭可以利用的一切,心中计算他们与自己的距离,忽然提气踏步上树,凌空后翻,跃至三人身后,柴刀生风,劈向席穹东。 席穹东感知灵敏,身子前倾,背上刺痛,被划出了一道血痕,却是没伤到筋骨。 “席欢颜!”
席苍平瞠目咬牙出剑格挡她的刀,“我真是小瞧你了,你果真是他俩的女儿,平日不显山露水,实力竟堪比一星。”
“我也小瞧你了,你与我父母亲厚,竟能忍心帮忙杀害我的母亲!”
席苍平气恼地吼道,“你什么也不懂!”
他的攻势陡然凌厉,招招都要置她于死地,仿佛这样就能把发生过的一切抹除掉。 正常情况下,席欢颜有把握和他一战,如今则愈发吃力,旁边还有席穹东、席苍胜虎视眈眈试图加入战局。 她边打边退,周遭都是树木,没有其余掩体,时时犯疼的心口也制约了她的战力,实是退无可退。 除非,重新回到村子,就算他们以席穹中、席苍烈之名说服村民杀她,应当也要些时间。 如是想着,席欢颜借树木躲闪一二,抓住空档,冲出三人包围,朝席家村跑去。 三人东紧紧追着她,相差不过五六步。 “不能让她回村!”
席穹东急急指使席苍平,“你快将她拦住,否则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席苍平神情挣扎了一下,瞬息又被狠意覆盖,用力掷出手中的剑,剑势呼啸,直袭后心! 急奔而来的黑影一跃一扑,剑入血肉,呜咽凄厉。 席欢颜回头一看,居然是她早早赶走的黑狗替她挡下了剑,鲜血在它身下泅开。 她仅仅一瞥,便拼命前奔,脑海中却始终映着那双哀而清澈的狗眼。 傻狗。 像二婶那样听话地离开多好。 席欢颜看见了田头立着的几个村民,立刻喊,“我杀了席苍烈,把我捉去族堂!”
那几个村民也是惊了,一股脑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话,席欢颜沉默不语,视线透过他们的身形空隙,盯向放缓步伐的席苍平、席穹东、席苍胜。 那三人心中极恼,愤愤回瞪了过来。 另一边,席告水、席告云带着一干村民花了两个时辰上山,不到一刻就被誓妍老太赶了下来,席欢颜并不在她那里。 誓妍老太在山洞前的地坪上立了许久,金乌西落才低低叹了一声,嗓音粗嘎如呜咽的夜枭。 这世上的烦恼都是自找的,路也早早在一个个选择中注定,她自认救不了一个陷在仇恨里的人,因为她也不曾救起自己。 誓妍老太脚踩上一块凸起的石头,巨大的齿轮转动声作响,灵灵山上一道道机关被开启,她再抬手凭空拨弄,蒙蒙细雾自林间起,愈来浓郁。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阴沉的天地,转身进入山洞,轰隆,石门落下。 这天,席穹中死不见尸,席苍烈穿心而亡,席欢颜主动束手,灵灵山没了路。 也是这天,席告水聚起十位族老,极力将一切污名推到席欢颜头上。 “杀人偿命!席欢颜不分黑白,害穹中,囚穹晚,杀苍烈,诬陷我,把她杀了丢去喂野兽都不为过!”
席告水的声音震得族堂大厅里的松树盆栽掉了叶。 敞开的门外村民们围了一层又一层,水泄不通。 席欢颜看着松树掉下来的叶子,意外地出了神,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席告云代席誓荀出席了这场审问,她问席欢颜,“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有。”
席欢颜坚定道,“席告水、席穹东为实现自己的野心,意图铲除村中碍了他们路的人,其中就包括顾兼暇、席苍婧、席苍莲等武师,更为逼席穹中、席穹晚、席苍平、席苍烈、席苍胜同流合污,迫使他们一起参与到杀人中去。”
“另外,我没有与席穹中、席穹晚私下独处过,更谈不上害他们了,我怀疑这一切,是席苍烈告诉我真相后,这几人为封口,故意陷害我的。”
席告水额头的青筋都要弹出来了,“你特么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比不得你会胡说八道。”
“你怎么没杀席苍烈,拿你那把柴刀去跟伤口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我哪里说我没杀他了,我是杀了他,他自愿的,他向我以死谢罪。”
“你放屁!”
“你吃啊!”
“安静!”
席告云喝道,“有事说事,别骂人。”
席告兰指出她话里的明显漏洞,“席苍烈是面朝烂泥沟栽下去的,腰绳都没系结实,跟你谢罪还脱裤子不成?”
“是系了没结实,还是没系?”
“......系了,没系结实。”
“您老还管人家腰绳系得松还是紧?”
席欢颜不认账,“你们不能因为我孤苦伶仃就什么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若想查我,先查清楚猎人屋二十一人是怎么死的!他们个个都是英雄,不该不明不白地死去!”
猎人屋那件事有直接证据吗,没有,席穹晚推翻了她自己的证词。 席欢颜杀席穹中有直接证据吗,也没有,尸体都还没找到,目击者还被称是故意来陷害她的。 间隔一月余的两件事牵扯到一起,成了理不清的麻球。任谁都头疼。 立在席告水旁的席穹东急了,“她没证据证明苍烈叔自愿死在她手里,但她杀苍烈叔却是事实,合该处死!”
“你不也没证据证明我说的是假话?如果他真是自愿死在我手上的,我理应无错。”
一场族审声势浩大地开始,又声势浩大地结束,谁真谁假,一时分辨不清楚。 出了族堂,席告水跟席苍平道,“她在垂死挣扎,不是要证据吗,你去找席苍灵,让她作证她亲眼看见席欢颜偷袭了席苍烈。”
席苍平迟疑了,他不太有把握说服席苍灵,席告水却当他心软了,警告道,“她死,还是我们死,你总要做个选择。”
“我知道。”
“知道就好。”
席告水拍着他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等这件事过去,我们也不拖着整个村了,带上愿意跟着我们的那些人出山干番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