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关并未过去,那在洞内的珠辞离是假象,在皇宫出现的珠辞离也是幻觉,却都是致命的。浮华用尖细的指甲剜了下手心,顿时血丝溢出,痛感十足。“不是假象?也不是幻觉?”
她惊异道,那自己是如何走出来的?此一顿猜测,便猛的警醒起来,打量身宿之处。简易不失大雅,如帝家宫殿相论的地下石宫!磅薄夹着诡异,些许森凉。“太怡山地宫!”
她微诧,这么说来……是舟梨刖救了自己?!她现在所处的是地宫中一间普通的殿宇,地境本就阴凉,雕内又仅燃了一柱红烛,昏暗散淡。隐约中,祝浮华感觉到有一双极致危险的眼睛在暗处看着她。难道是刚才抚触她额头的人?!三关后的慌乱,再加之此刻的恐惧,虚气逼上了喉咙,一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本是不厉害的,却在宁静的像死亡了的石殿里,响彻云霄。余音回响,如同奏乐。一条黑色的帕子忽地飞来,直指某正鼻涕满飞的面门,来势汹汹。异物飞来的声音令她转过头,那帕子正好盖住某只狼狈的面孔。浮华即时出手,从面上拿下了那黑帕子,而后往鼻子上不经意似地蹭了蹭。“多谢怜香惜玉。”
她不管何时何地,何种心思,嘴巴的速度却是始终不落的。就如,她说过的一句话:嘴有二用,一来吃死自己,二则喷死他人。然,浮华从未觉得自己是毒舌之人。暗处终是走来一人,黑衣素裹,一头长发却未着头冠,倾斜而下,他的脸在昏暗的光中愈加鬼魅。浮华将帕子对折一下,就着干净的又擦了擦鼻涕,方觉舒坦,抬头仰视。相视之下,她如街头赖子,他如绝尘仙子。这样的自己,和那个如天神般的人果然是云泥之别,仿佛靠近了一点,便亵渎这清丽之人!明明忐忑不安,她却努力笑的花枝招展,与舟梨刖淡淡无温的脸相比,竟有种说不出的猥琐。心里明白气势上已没了戏,却不知他下一步如何,便故意笑道:“为何如此看我不放,难不成杀人魔大人对小女子动了心?”
说完还不知羞耻地撒了一下帕子。本以为会转移舟梨刖的注意力,好在做打算,却不想,他却逼近过来。“我救了你,你本就应以身相许。”
似有一道惊天霹雳闪过,浮华的眼睛此刻如同汤圆!如此轻佻的话是出自冷漠残忍的杀人魔之口?之前自己如何死缠烂打都不愿多看她一眼,这下竟然这么突然,是他傻了,还是她痴了?她矫情地捏了捏帕子,怀疑出现了幻听,晃了晃耳朵。“第三关永远无人可过,若非我出手,你大可还在供台上进膳。我说过,你的来意我清楚。”
他平视着她变化莫测的脸,语气平淡无奇,就像再说明天可能下雨,却让浮华收起了奋力堆笑的脸。“说吧,你想与我进行的交易。”
碧宣八年,国泰,民不安。浮华站在太怡山巅,遥望远处看不到头的云雾。突然想回到了一年前那个无缘头的梦境,在寒冰中遥望无尽头的远处。说不出何种滋味。一年前,她与舟梨刖做了一个三年的交易。舟梨刖可娶了她,给予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她需自废一身武功,相伴他左右三载。愿与不愿,她自己选。她即道:“愿。”
这一年,因废了武功,身体总是虚弱无常,便呆在石宫,偶尔跑到太怡山,望望不知名的归处。她知当初救她于生死中的是舟梨刖,所以便会走了这一步。太怡山的三关分别是无畏、割舍与无情。且都要做到极致干净的,这世上,怕也只有舟梨刖过了这三关。只是,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却一直迟迟没有杀她,只让她废了保命功夫。这似乎与外面相传的那个极其冷血之人不同。也在这一年,舟梨刖没有杀过一个人。外面恐怕都以为他消失了去。但,民间却出了一件大事,也可算江湖大事。江湖第一美人祝浮华每至午夜便潜入各个私宅,掳走年幼童子无数。白日却不见身影。朝廷很久后才下了告示:妖女祝浮华,撸抢幼童数名,日日犯进,罪恶可诛,现全国通缉,赏金千万两。记得第一眼在舟梨刖手中看到这个通缉告示时,浮华正在喝药,好巧不巧,一口既要入了喉的药水喷了他一脸。她愧疚低头。舟梨刖拿着手上的告示顺势擦了去,仍旧面无表情道:“为夫并无碍,娘子不必挂心。”
冰冷冷的口气,却说着让人脸红的亲切之语。浮华再度低头。“这下倒也好,娘子的赏金已超过了为夫,不用在担心丢为夫的脸面而自卑了。”
万年不变的语气和万年不变的轻佻,浮华相对适应了。这一年她的确呆在太怡山,却只是白日里,夜里,她入城,露面。撸孩子的后续任务便由舟梨刖负责。也是这一年,她在江湖中更加红火了,却是不好的名头,相对于她,舟梨刖倒是销声匿迹了江湖。不过,那张告示令她懊恼不已,她一直在想,她的辞离哥哥是如何下得这道圣喻的。她想舟梨刖既没有杀她之意,那便更有机会完成计划。其实,舟梨刖的做法,浮华明白。声东击西。论智谋,舟梨刖也算一等一了。对浮华而言,这场交易,不过是都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做。舟梨刖定是如此,她想。现如今,她用一身武功换得与他相处的机会。他知道她是皇上的人,如今废得她武功,质疑便也可能少了。最重要的是,浮华想自己对他还不是无用,不然怎可帮了他掩人耳目?至于皇上,浮华是信的。信他会抓了她,也信他定不会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