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性子,他想要面子,想要名声,自己只能成全。昨日听段云琦诉说自己是如何被推入水中、又如何在水里被戏弄,皇后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萧白漪真是不知好歹,都已经成了晋王府没名没分的侧妃了还这么不消停。但她同时也觉得,不过就是个小小侧妃,收拾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谋害公主,这样一条大罪下来,抄家灭族都不为过,自己就拿着这个幌子发落了萧白漪,都没人敢说什么。可这女人竟然以大婚那日的满朝文武百官为证人,证实自己不会水,不是蓄意谋害,而是无力救护……皇后眯了眯眼睛,沉吟片刻说道:“五公主落水,萧侧妃的婢女不能护驾,本该杖责三十,可今日你的婢女未曾进宫,那就萧侧妃自己受了这个罚吧。”
段云琦本以为她必死无疑,听见皇后的发落后一愣,“母后?她就是想害我啊!她……”自己的女儿压根儿就没听出来其中的玄机,皇后不免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女儿只要在自己的庇护下平安喜乐就足够了,有些事情她想不明白也就算了。“好了琦儿,萧侧妃做错事,母后已经责罚,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皇后说。“可是……”段云琦还不依不饶,皇后见她咬死着不肯松口,便看了一眼绒菊。绒菊跟随皇后多年,自然知晓自家主子心意,便笑盈盈地说:“长春宫乃皇后娘娘的清净地,实在不宜用来行刑,以萧侧妃的身份,入慎刑司也不合适,不如就近,在宫外的长街上罚了吧。”
长街责罚,宫人来来往往,今日所发生何事,明日就会满京城皆知,无异于不想给萧白漪一丁点面子。更别说三十棍子下来,血肉模糊后她又该怎么回晋王府去!段云琦听到这句话,终于舒展了眉头,喜笑颜开,“好啊,绒菊,快把她拖出去。”
萧白漪白皙的脸颊早已因为段云琦那不分轻重的两巴掌微微肿起,在听到要让自己去长街上受罚,眼底的阴冷也只是一闪而逝。“妾身告退。”
萧白漪甚至还行了个礼,然后才起身,干脆利落地转身跟着绒菊走了出去。没有求饶,没有哭闹,萧白漪冷静得让皇后都感觉惊讶,甚至看了好几眼她的背影。常年在宫中各种阴谋之中浸泡出来的皇后本能地感觉,她在萧白漪身上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长春宫门前,行刑的宫人已经到了,板子也都备下了,绒菊甚至都懒得再跟萧白漪多费一句话。“萧侧妃,请吧,皇后娘娘也不是那等铁石心肠的人,罚过后,自会派人送您回王府的。”
宽大的衣摆下,萧白漪的手指微动。她就是算准了这次入宫,皇后哪怕不罚她,也一定会责罚她身边的人,她已经因为一个不慎连累青鸾了,不能再给赤鸢搭进去。算时间,段容舟若是回府后得知了消息,此刻,必然已经快到长春宫了。萧白漪只简单地理了理衣摆,就在她准备趴到木凳上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绒菊,这是怎么了?”
“见过晋王殿下。”
绒菊立刻露出笑意,行了礼。萧白漪转身,身子没动,只动了动嘴皮子,“妾身见过晋王殿下。”
“回殿下,萧侧妃冲撞五公主,皇后娘娘罚萧侧妃杖责三十。”
绒菊道。段容舟先是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萧白漪,紧接着对绒菊说,“萧侧妃近几日身子不好,受不了三十杖,我进去回母后,杖责十五,小惩大诫。”
绒菊一愣,“殿下……”“就按我说的做。”
段容舟摆了摆手,走向了萧白漪,与她面对面而立。他轻轻笑了一声,凑近了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萧白漪,今日这篓子是你自己捅出来的,怨不得旁人。不过你放心,本王一定不会让你死在晋王府的,定会请来名医,好好为你医治。”
这女人不是拿性命来威胁他吗?很好,那他就只给她留下一条命。段容舟咬字时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随后便转身迈入长春宫中,“打完后直接送回晋王府,我今日留在宫中陪母后。”
“是。”
绒菊悄悄松了一口气,刚刚当真是吓了她一跳,她差点以为是段容舟在为萧白漪求情。萧白漪冷笑出声,绒菊听见后阴阳怪气道:“行了,萧侧妃,咱们王爷怜香惜玉,可以下犯上是无论如何也得受罚的,您毕竟不是正妃,王爷的心里呀,只会有晋王妃一个人,您还是不要太痴心妄想得好。”
萧白漪二话不说,趴在了木凳上,眸中压抑克制的怒意与无尽的冰冷交错流转,最后却都在一眨眼间藏匿,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人看得见。段容舟没有放着她不管,却也谈不上救她。这就是他的态度,只要她萧白漪还活着一日,他就不会对她施以援手。她今日本就没有希冀段容舟可以把她全须全尾地从长春宫救出去,她不过是给自己上一层保险,保证自己不会死在这里。段容舟不在乎她是否受伤流血,只在乎她这条命,还有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另一封遗书。说来也好笑,她写了两封遗书,一封如约交给了段容舟,另一封却留在了赤鸢手里,没有想好交给何人。第一板子落下来的时候,萧白漪闷哼了一声,十指死死抓着木凳边缘。今日所辱,来日必将加倍奉还。第二板子还没落下来,这条平日里也不算太热闹的长街突然又冒出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来者声音的声音慵懒之中又烦躁,“这又是在干什么?看着就烦。”
萧白漪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枚轻轻摇晃的白玉孔雀衔花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