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茜只觉一颗心好像被人活生生地提到了高空半悬着一样十分的难受,周围的空气也仿佛架有一道隐形的针眼一般隐隐地扎得她浑身又酸又僵的。直到她真正见识到那位据说是被达赖五世喇嘛赐予“博硕克图汗”称号的准噶尔汗国可汗噶尔丹时,一颗悬起的心才归位恢复了正常规律。正值壮年的噶尔丹并没有她想像中的残暴,有的只是面对儿女的慈爱和善。也许是因为伤势的缘故,此刻他轻皱起了眉头,眉心中间露出一道很深的褶皱,眼底闪烁着一股浓浓的溢于言表的疼爱之情,倒是为他冷峻刚毅的线条、魁梧奇伟的体格增添了一丝可亲,“茜儿,伤可是好了?”
眼前的父亲形象与现代的父亲相重叠,小茜没来由地想起了她在现代中的爸爸,不知道对于她的失踪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像她挂念他们一样挂念她。她突然有些后悔那晚和他们争执要搬出去住,想到这,思念越来越浓,眼眶竟然泛起了层薄雾,讷讷地以由乌兰梅莎哪里套来的礼节,回应:“孩儿的伤不碍事,倒是父汗保重身体要紧。”
“过来,让父汗看看!”
小茜只得无奈地上前一步,任由他打量。“嗯,这才像是我噶尔丹的女儿,准噶尔汗国的沅茜公主!是那策不丹不识好歹,父汗定会你找个好夫婿。”
她怔怔地望着他,听着他一阵阵的豪迈笑声自胸腔里震动出。他真的是噶尔丹吗?什么策不丹,还有找什么夫婿?这是小茜自离开翰儿朵后一直萦绕于心的话题。她想着自己所见到的那位噶尔丹,原来即便是再刚强的人心底也会有一处柔软的地方,存放着他未曾洞察的身为之物。那她是否该庆幸遇到的便是这样一个“父亲”?可历史终究是历史,猛虎也有温情的时候,便何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不知道这老虎一旦暴跳如雷时又可曾是她所能承受的。拜那蒙古大夫所言那位沅茜公主在坠马时磕伤了后脑,所以精明的噶尔丹并没有细究她太多,反而关心诸多,还赏赐了一大堆珍贵药材,还说了些要她好生休养之类的话语,后因军营里的事才终止了小茜的初次照面。小茜不禁暗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感谢这个脑震荡,虽然这么说有诅咒原来的沅茜的嫌疑,可她不得不感激这么一出插曲。虽然她不知道噶尔丹后来有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可眼下的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保存小命是比什么都要紧的,至于怎么想都由他去了!从乌兰梅莎口中她得知他们现在驻扎的地方人数不是很多,她猜测主力部队可能在上次的昭莫多之战中损失惨重,所剩下来的都是些残余部众,所以好战的噶尔丹无力组织反攻,只好驻扎科布多地区休养生息,可她最近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水土不服,尤其不适应漠西蒙古的生活,尤其是他们以肉,乳为主食的生活,还有用餐时竟然不用筷子而是用碗,碗还是木制的那种,她怀念自小使用瓷碗和筷子的日子了。当然,这些事情她只能偷偷地憋在心里。虽因连年的战争,漠西的繁荣景象早已不若往昔,可是老百姓的日子还是得过,小茜无意中听乌兰梅莎提到说这些日子巴里坤会很热闹,因为会有准噶尔部落的人表演节目,小茜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个顶着准噶尔汗国沅茜公主的人,那些什么逃跑一类的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她与其无谓的杞人忧天还不如得过且过了。转眼就到了10月,小茜听到乌兰梅莎说10月25日是他们准噶尔汗国的四大节日,到时可有热闹可看了,她还记得乌兰梅莎在说这事儿的时候是一副非常向往的样子,只后来在随着日子的逼近,她反而闭口不谈了,她想她该是碍于她这个公主,小茜知道乌兰梅莎是个孤儿,是一双膝下无子的老夫妇收养了她,后来老夫妇去逝后年方七岁的她更加孤苦无依,后来被准噶尔王妃也就是沅茜的娘好心收留她,不仅人乖巧又十分地忠心,自从王妃因病去逝后一直是她在悉心照顾沅茜,两人的感情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小茜在想着都来了这个地方不如去凑那个什么热闹,顺便领略当地的风土人情长长见识吧!出了帐篷,四处可见到一个个大蘑菇般支起的帐蓬,其上还飘荡着淡淡的炊烟。游牧民族的日子是简朴又随性的,他们四海为家处处皆为家,一方穹庐,便是一方自己的天地,任风雨飘摇或岁月恬静,只效忠于自己的民族与信仰,而不像在现代的生活,平凡又短暂的一生就为了房子、车子等像背负着一个沉重包袱般,步履维艰的工作生活。只有这样生性豪放的民族才真正懂得生活的意义,贯穿了他们整个生活的放牧、蒙古包、稣油茶、青棵酒、糌粑,便是诠释着他们人生的全部。一路走来,皆是搭建时间不久且简陋的蒙古包,远远望去人群沸腾,大家都纷纷穿上具有节日气氛的服饰,喜庆的场面削减去了几分因战乱带来的沉寂之气。小茜不由得感叹战争的无情,一场战争往往以背井离乡开场,又以妻离子散收场,而战争的发起实质是出于统治者的一已之私还是利国利民,恐怕也只有执政党才会清楚的了吧。她不想再去追究这些毫无帮助性的问题,古往今来,大凡是与战争有关的话题皆是师出有名。所以她的究根更加没有什么意义了。这个盛会的地点是在巴里坤,这个巴里坤的地势有点特别,东南高,西北低,其间还许多大小盆地,而此刻热情的人们早已在一个环山的地处载歌载舞了,非常的热闹。乔装打扮的小茜和乌兰梅莎混在人群中,跟着大家一起跳起了充满民族特色的舞蹈。“小茜!”
乌兰梅莎冲小茜扬扬手,随即兴高采烈地融入了人群之中翩翩起舞。俩人早已套好了说辞,虽然目前这里没战乱,但也不能招摇过市,只好乔装一番了,沅茜虽与小茜有一字之差,可小茜总觉得是在叫别人,所以俩人约好在外的时候叫她小茜,乌兰梅莎则叫乌兰或梅莎。巴里坤民风淳朴,一派祥和安乐,人群很多非常热闹,大家都是玩得十分尽兴。突然间不知自何处发出轰隆的一声巨响,大家纷纷停下了舞步和歌声,寻找的声音来源。“什么声音?”
“是山上的石头要下来了!”
有人率先发现。“大家快跑!好像山神要发怒了!”
不知道是谁这么一喊,大家顿时缓过劲来,当即惊惶失措地四逃而去。小茜抬眼看去,只见山上的巨石正在朝着他们的位置不断滚落,小茜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响,大叫一声:“不好了!”
乌兰梅莎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最后被尖叫声惊醒过来,然后一把扯过小茜便随着大众慌不择路地逃去。“啊—”一时跑得过快,小茜竟然不小心崴到脚了,脚步略微迟疑,两人相握的手便在人群熙攘里挣脱了开来。“公主—公主—”乌兰梅莎心中一急,在人群里盲目叫喊。听见身后越来越清晰的隆隆声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小茜这下子可谓是欲哭无泪了,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她只能靠自己了!使出全部的力气忍着脚踝的疼痛,一拐一拐地前挪去。她可不想死在这些乱石之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