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之后,微音直觉地认为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果不其然,翌日,一大早嘻皮笑脸的十三便带着他的贴身太监赫尔巴一道往额驸府来了,待她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阿哥,随后而来的则是大出她意料的九阿哥。说实话的,这位九爷长得也不是很抱歉,可微音不知道她为什么就是打心底的不待见,也许是因为他对若卿的一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心意令她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芥蒂吧,继而便是他整日里一副阴恻恻的表情她屡见不爽,自然就不愿理会了。只是这位阴晴不定的九爷,并不像十三那样喜欢没话找话地说个没完没了,倒是微音说了好几句,他愣是不给一丝反应,就在微音要怀疑他什么开始变木讷时,他开口了:“只要是趟进这趟浑水,谁也没个干净!你好自为之!”
语毕,便拂袖而去,独独留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微音。送走了两拨人马之后,微音终于意识到这日的不同寻常,她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接下来可能来临的各位场面。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下午相安无事,她意料之中的八阿哥也没有来。可是任凭她如何的天马行空也猜不到那个历史时刻竟然就在不久之后,而且来得令她措手不及。“哟,这大冷天儿还有喜鹊!”
微音一脚抬起正要落下,便听富察氏尖细的嗓音从院子内传出:“老爷,您说莫不是今日有什么好事儿临门不成?”
微音不动声色地把那只抬起的脚重新放下,身后的秋槿有些不明所以:“格格?”
“一会你就说本格格有些不舒服。”
说完,把手中攥紧的帕子一甩,扭过头便噔噔地往原路折返,看来这顿早膳不吃也罢,她此刻的好心情已全然消失。留在原地的秋槿不禁喃喃自语:“格格真是奇怪,福晋不过是在说喜鹊而已,又哪里惹她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和硕额驸郭络罗·明尚之女若卿,贤良淑德、举止大方、合乎礼经,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八子已及志学适婚娶之龄,当择贤女配之。值郭络罗·若卿待字闺中,与皇八子堪称佳偶天成,朕特将汝许配皇八子为嫡福晋,一切礼仪交由钦天监与礼部择吉日完婚,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一道赐婚圣旨,微音整个人早已被雷到外焦里嫩的,迷迷糊糊地听着那老太监砸吧砸吧地宣读完圣意,对周遭欢天喜地的谢恩声均充耳不闻,讷钝了好半晌,暗中一个手肘撞来她方才在老太监的谄媚笑颜下又迷迷糊糊地接过旨。只觉得心里乱极了,脑子也空极了,任由从未有过的朔骨寒风刮打在脸上身上……微音前思后想N久,结果一夜无眠,次日头疼欲裂地醒来,恍忽中望出去才见晨光微熹,却是仍然理不出个所以然。稍许,便有丫鬟过来侍候洗漱只得起了身,又是一阵浑身酸痛,头昏脑胀的……平时还不觉得这副身子骨娇弱,今日才觉得分外柔弱不堪,无意间抬头便看见了菱镜里的自己,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眼皮浑然无神地下垂,还顶着两个大熊猫眼,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这样也好!这样就不用出去那些人了,想到这一层心顿时宁静不少。“格格……”秋槿欲言又止。“怎么事?”
这一开口绵软无力的声音把秋槿吓了一大跳。她战战兢兢地开口:“格格,您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她这话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毕竟昨日才接到皇帝赐婚的圣旨,今日格格整个人表现得有些不合仪。“我没事。”
话虽是这么说,可脑子里不禁浮现起昨日接旨时无意看到的初心的表情,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盛满了惊讶,还有一丝莫名的隐痛。她漠视着一拨一拨前来道喜的身影,益发的感觉头重脚轻,脑子乱糟糟的,脖子好似有一根隐形的线在紧紧地牵勒住脖颈,一股巨大的窒息感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眼前晃动的尽是些神情各异的面孔,忌妒的眼神、溢美、奉承之词,源源不断地流入她耳膜。可是没有人去注意她这个“当事人”的想法,微音有种错觉好像那个被赐婚的人真的不是她,因为她没有待嫁新娘该有的喜悦,反而无可抑制的沉重,可是她的心里却隐约觉得好似落入了一个圈套。一股无能为力之感突然之间铺天盖地地袭来,她不是她,也终究逃不过宿命的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