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要塞给我还耍这花招。”

梨花嫂可不买账，“我没钱可以不买茶馆，靠咱俩的交情要一两个客户就是了，你就是捆绑着要我帮你买单！”

宋秋烟耸了耸肩：“那您还买茶馆吗？”

“买！”

梨花嫂恶狠狠地瞪着她，输人不输阵。“成交！”

秋烟一身轻快地带她去柜台夹层拿房契。梨花嫂看着一分不花就揣在手中的房契地契，心情大好，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临走时，梨花嫂又向宋秋烟确认了一遍：“安和郡主来找你算账，不会砸了青塘阁吧？”

宋秋烟一再保证：“已经砸过一遍了，后期你只要说我混不下去，逃出京城，一准没事。”

“那说好了啊，我赚钱，你就一起分钱，要亏钱，咱俩一起喝西北风！”

梨花嫂笑着开玩笑。宋秋烟点头，表示认同。折返集市，与采买的伙计一道回王府。伙计们都说，最近听宋秋烟的，买东西也学到了不少精髓，以后她不监督也能办事了。宋秋烟心里盘算着去浮梁的事情，漫不经心地接了句：“以后没我，更要仔细才是。”

小统管以为她玩过瘾了，不大想抛头露面了，笑着打趣说她“兴致没了就功成身退”。宋秋烟知道他们都误会了，也只能笑着，不再多言。这么些天相处下来，大家都那么合拍，突然离开，真的会不舍。快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宋秋烟望着九王府高大的屋宇，不禁感慨：“以后天高路远，遇见可难了。”

小统管这才反应过来：“你要走了？”

“嗯，卖身契我打算赎回。”

宋秋烟收敛目光，低头看着袖口的花纹。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大就都沉默着，各自怀揣着心事，踏进王府侧门。宋秋烟的确挺厉害，在王府作丫鬟，是被埋没了。统管采买的小理事突然开口问她什么时候走。大概是想着走前给她饯行。不曾想，一句果断的“今日就走”，把话头堵得严实，一句后话都流露不出来。水环也听闻她要走，一直在边上打听宋秋烟为什么要离开。“留着连累人，还是走出这京城。天高海阔的，总有容我自在生活的地方。”

宋秋烟摆摆手，“以后要是出远门，说不定还能进我的茶馆喝口热汤水呢！没什么不好的。”

一席爽朗的快活话，倒把众人说得愁眉紧蹙。小采买本来没什么头绪，领头的捅了他胳膊，轻声比了个口型：“徐管家。”

小童会意后悄悄喊了徐管家。老徐没摆什么高人一等的架子，却也没即刻就去劝说。“这事情，难说。”

他说，“这些时日，宋秋烟跟我确实有些交情，我也钦佩她的能力，可是去留是她的意思，只能随她去。”

小采买急眼了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放：“大管家，您行行好吧！秋烟姐真的很好，我们都舍不得她走。您就去劝一句，就一句！”

徐管家拿下小采买的手，摇头道：“她本就是个商人，做生意比在王府要自在得多，我只有恭喜她财源滚滚的份，没有劝她做一辈子丫头仆役的理由啊。”

“你们在这里，最多年事高了，接替我的总管之位；她出去，日进斗金，一年的银钱就能抵上这里十年的例银。”

徐管家摆手走开，“不要耽误她的前程，她是有奔头的人，我们是迫于无奈，没有能耐出去闯。不一样。”

小采买揉了揉眼角，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小管事恰好也哭丧着脸，带宋秋烟来取卖身契。两人打了个照面，肚子里都是心事。宋秋烟的离开，对他们来说或许是转过身就要一辈子无法再遇见的永别。宋秋烟的目光错开他们，抬眼往远处看去。小径侧旁低矮的小竹篱上爬满了青翠藤萝，小小的、软软的触须，在风里往远处的天空伸展。蒙了层薄雾的假山在周遭潋滟的波光里巍然不动，如掩轻纱。一切，都要过去了。好的坏的，都要成过往了……“秋烟。”

徐管家说。宋秋烟收回目光，向他挤出一丝微笑。“随我来吧。”

宋秋烟看着他故作坦然的表情，低下了头：“嗯。”

轻薄的宣纸，繁复的古代文字，黑与白交叠，概括了许许多多这个时代的人毕生的经历。摆脱这样的处境，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心。自由，在情谊面前，原来真的会动摇。她是现代人，见过那么多高贵的信仰，却败给了被感性包裹的另一种正确。“您不劝劝吗？”

她盯着那张纸，余光落在了徐管家满是沧桑的手上。“不了，不想让你太犹豫。”

徐管家也挤出一丝笑容，“赎出卖身契是好事，该庆祝的！”

宋秋烟似乎释怀了，笑容轻松起来：“不劳你们坏规矩喝酒了，我出去代你们喝！”

“那不得把你喝得烂醉？”

徐管家不认同。宋秋烟接过卖身契，折起来放在袖中：“借酒浇愁啊！我还怕这几杯不够我排解心绪的呢！”

徐管家带了一丝欣慰：“记着我们就行，不用那样折腾自己。”

她点点头：“嗯，走了。”

“我给你引路。”

徐管家走在前头，平日交好的小厮丫头也默默跟在后头，看着她迈出侧门。出门走了两步，宋秋烟突然转身，向大家挥了挥手：“再见！有缘再见！”

一个厨房打杂的突然回头嘀咕了句：“水环呢？”

“谁知道。”

小采买没空管这个，兀自难过。“等一下！”

水环过了许久才飞奔过来，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一堆东西。此时宋秋烟已经走远，水环也管不得那么多，带着包裹就冲出去找她。“诶？宋秋烟来的时候就带了一身破破烂烂的乞丐衣服啊。”

徐管家有些纳闷，“哪来这么多细软行李？”

小采买提醒：“秋烟姐在外头日进斗金，不差钱。”

“哦。”

大家对宋秋烟又刷新了一波认知。漂亮大姐头，行动派，富婆。还是个喜欢买买买的富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