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姐!”
一名端着果盘的佣人迎面走来,见着凤绾棠吓得手中的果盘哗啦掉地上,他连捡都没捡,连滚带爬的跑了,一副活见鬼的模样。凤绾棠刚想问些什么,可仆人却跑没了影。一路上碰见的三四名家仆都是如此,凤绾棠摸不着头脑,只能沿着最宽敞这一条路一直走下去。此路通到了大堂,而堂内恰好坐满了人,门口两侧摆放了花花绿绿的花圈,堂正中央放了一口棺材,四周点着白蜡烛,而穿着孝衣的人有的哭着喊着,有的低头不语,不知在想着什么。凤绾棠一脚踏进门,堂内众人闻声回头,见着来人,顿时鸦雀无声,惊恐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上忙活的事情都不由停了,更甚颤抖的指着凤绾棠,后退了好几步。“大……大小姐?!诈尸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终于反应过来。“这大小姐真的活着吗?那棺材里躺着的是什么?!”
“莫不是大小姐的鬼魂回来了?!”
“大小姐没死,不是好事?”
众人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敢上前,皆离凤绾棠五米远。可此时,却有一只苍老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棠棠,你真的回来了?爷爷好想你。”
是一个年迈的爷爷,他泪流满面,可双目之中的关爱和惊喜却让凤绾棠无法忽略,着实是一名爷爷对孙女最为真切的爱。“爷……爷爷?”
凤绾棠微愣。“姐姐,你真的还活着?!”
又一名年纪尚小的孩童冲了出来,她扎着两个丸子头,双眼泛着泪花,一把抱住了凤绾棠。“我还活着。”
突如其来的亲情凤绾棠有些招架不住,不禁又想起前世因自己识人不清而枉死的爷爷,而眼前这个老者,那目光又不免让他和爷爷重合。“凤绾棠不可能还活着!”
一道尖利的叫声刺破爷孙情,凤绾棠看去,是一名稍小她一些的女子,她虽一身孝服,可发上扎着各式精致华丽的发钗,面上没泪,哪有一丝参加葬礼的模样。凤绾棠的直觉告诉她,这女子一定和她不对头,或许她莫名其妙出现在阿鼻之境还与这女子有关。“你怎知我不可能还活着?怎么,你亲眼看见我死了?”
凤绾棠冷漠的看着她,淡淡的反驳,有心人已经听出来话中的猫腻。“如烟。”
老者已收起了眼泪,一双老眼中散发着精明,整个人带着令人臣服的威严。凤如烟从儿时起便欺负凤绾棠,他次次念叨,凤如烟安分一阵,便在私底下搞小动作,他也十分无奈,仅仅是暂时对凤绾棠的庇护。“太老爷,如烟还小,您别因为她气坏了身子。”
凤如烟身后走出来一妇人,来人正是丞相府二夫人,她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像是二十来岁,保养得体,即便裹着华丽衣裳,也不能遮住她前凸后翘的婀娜身材。二夫人盈盈笑语,轻轻握住凤绾棠的另一只手,“回来便好,回来便好,不过方才盖棺材时,我分明见着棺材内躺着个人……”此话不言而喻,站着的和躺着的,其中定有一人是假冒凤绾棠。“来人,开馆!”
此事确实蹊跷,太老爷一声令下,从角落走出三四名家仆,拔钉子,合力开馆,见了棺材内的人,家仆们的脸色皆一震。其中一人颤颤巍巍的跑来,指着棺材道,“太老爷,棺材里面的人,长相与小大姐一摸一样!”
闻言,堂内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凤绾棠身上,究竟谁才是假冒的?凤绾棠泰然自若走来棺材旁,躺着的人实与她相貌相同,连身材身高同她也无差别,面色死白,但只要稍稍细看,便能发现这是胭脂水粉,血液凝固的颜色是发黑的,可腹部的衣裳染的是一团鲜红的血液,可也不知道这“血”是什么做的。尸体在现代,给人的感觉都是不吉利的,污秽的,何况是古代?谁会去仔细看尸体是否真的活着?然,躺着的人还真是活的,或许是听到了众人谈话,她的手指心虚的微微颤动。凤绾棠嘴角微扬,心生一计。“啊!棺材里有一条好大的虫!”
凤绾棠故作惊吓,大叫一声,缩到了太老爷的身后。“啊啊啊啊!在哪里?!”
一道声音从棺材里传出,众人认为的“死去”的凤绾棠竟然直直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一时间,全场无声,一双眼瞪着无数双眼睛。这下真相大白,凤府大小姐确实没死,而这冒充的,害整个丞相府闹了个大笑话,不死也得死了。“你……你不是凤绾棠?!”
凤如烟最先反应过来,震惊的看着坐着的人,又看了眼真正的凤绾棠,“你居然没死?!”
凤绾棠冷笑,摊了摊手,“我身体好着呢,你又不是看不见。”
“行了。”
太老爷严厉呵斥凤如烟,目光落在凤绾棠身上,顿时慈爱又温柔,“棠棠,此事爷爷定给你一个交代,做我凤铭的孙女,怎能收一丝委屈?!”
此话不仅是说给凤绾棠听,也是警告丞相府内任何对凤绾棠打主意的人。凤如烟的脸色顿时煞白,不甘的瞪着凤绾棠,感受到凤绾棠身边凤铭的目光,她脸色一白,低下了头。“将冒充凤府大小姐之人拖下去,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凤铭呵道,整个丞相府不禁震了三震,人人惶恐,更是不敢多言。凤绾棠心中一暖,对凤铭的好感不由得biu的往上升,她在这个世界孤苦无依,可今日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凤铭的关爱。她进入这大堂,面对这丞相府众人,便感觉到了诸多不善的目光,待阿鼻之境之事水落石出,给原主一个交代后,她便逍遥快活去。凤绾棠回到了海棠阁,她的院子里,凤铭对这个大孙女是真的喜爱,她的院落之大,仅仅次于凤铭,单是这院中照顾花草的佣人,便有十余人之多,而草花的数量,却单单只有五六盆。“大小姐好!”
院中佣人不同于别处,此时居然对着她纷纷下跪。凤绾棠从二十一世纪而来,人人平等,哪有什么见到尊重之人便要行跪拜礼,如此阵仗,她当真不适应。“以后见到我便不必下跪了。”
凤绾棠道。佣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站了起来,凤绾棠这才看清他们的脸,相貌不同,可面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几道伤疤,无一都是空洞的表情,犹如提线木偶,完全失去了十二三岁孩童的天真烂漫。“怎会如此……”凤绾棠喃喃道,有种不详的感觉。她走进一名丫鬟,抬手想要托起她的脸。“别打我!求你别打我!”
那丫鬟长着一张清秀的小脸,似乎是这群人中唯一一名脸上没疤的丫鬟,她惊恐的看着凤绾棠,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扑通一声吓得坐在地上。“放肆!小大姐想打你便打你,你个下贱的奴仆有什么资格说不?!”
旁边冲出来一名黄衣丫鬟,一片红色的烫伤疤痕从她的额角延伸至人中,看着触目惊心。凤绾棠哑然,她双目有些湿润,花儿般的年纪,却失去了花儿般的灵魂,古代不就是这样?人分三六九等,九等人欺三等人,没人说不行,只会说这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你离开海棠阁吧。”
凤绾棠道。“还不快给大小姐滚!”
黄衣丫鬟粗暴的拉起求饶的那名丫鬟,正要往院门外拖。“等等。”
凤绾棠冷声道,看着黄衣丫鬟,“我说的是你。”
闻言,那黄衣丫鬟一脸的震惊,她连忙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大小姐,柳儿从八岁就进了海棠阁了,院内一切大小事务都经柳儿的手,您怎么能将柳儿赶走呢?”
无论她如何哭天喊地,凤绾棠始终没有看她一眼,人的尊卑贵贱之分已经深根蒂固在这个世界每个人心中,她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改变上亿人的想法,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眼不见为净。凤绾棠走向下一个家仆,她扬手,求饶者留,其余走。整个海棠阁将近七十余人,最后剩下的人数,却仅有十一人,凤绾棠看着她们,一个个蜷缩在地,一丝反抗之心都没有,她叹了一口气,会无力的反抗总比麻木了,自认为身份卑贱来的好。“你叫什么名字?”
凤绾棠朝最先求饶的丫鬟道。那丫鬟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奴婢名为梓芊。”
“很好听的名字,以后院中事务你来管。”
丫鬟怔怔的看着凤绾棠,回想起一月前自己端茶给大小姐,却不甚撒了几滴在桌上,大小姐一把将她扇倒在地,她回去后,脸肿的老高,半月前伤才刚好。可那时脸上整日布满阴霾,喜怒无常的大小姐与眼前这名大小姐的影子怎么也重合不起来。“听好了。”
凤绾棠提高音量,面对众人,“今后在这海棠阁内,不必整日担惊受怕,我不会打你们,我们是一样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语落,凤绾棠径直回了房间,她心里清楚,十几年来烙印在脑子里的思想不是她单单几句话可以抹去的,但来日方长,她会改变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