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云河街柳家。阳光穿破乌云,洒在院子里的老井上,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房间中的柳章站在窗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床边正有青衣老者坐在床边,为床上的昏迷的少年把脉。他旁边是位穿翠色长衫的妇人,手指因为大力捏的发青,正用微弱的声音不断念着,“平安一定会没事的,没事的……”正在把脉的老者名叫赵青民,乃是江城有名的医道圣手,此刻却仿佛遇见大问题,花白的眉头几乎拧成团。床上的少年是老柳家的独苗——柳平安。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房间中的气氛越发沉重,柳章眼见赵青民的脸色越发难看,心中再也忍不住,正要发问。“唉……”赵青民摇头收手,起身从铜盆中取了手帕,擦拭疲惫的面颊。柳章忍不住发问,道:“赵先生,不知我家平安得了什么病,何时才能醒来。”
屋内陷入片刻寂静,赵青民放下手帕,斟酌许久,方才下定决心似的叹息道:“老夫无能,柳捕头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
啪啦!翠色长衫妇人捧着的茶杯滑落,打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泼洒一地,芬芳茶香溢散在空气中。她张大着嘴巴,眼泪如珍珠似的洒落,扑倒床边,望着面色惨白的少年痛哭流涕,“平安,你快醒醒,快醒过来!”
柳章面孔颓废许多,很是不甘心的问道:“您再看看,会不会是看错了,平安他还这么年轻。”
赵青民明白丧子之痛,也并未怪罪对方的冒犯,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妖邪入侵,五脏俱衰,已非药石能医,节哀。”
他背起药箱,摇着头准备离去。却见柳章猛地挡在前方,随后扑通跪倒在地,眼眶通红,颤抖着嘴唇,乞求道。“我柳家三代单传,不能在这里断了根,求赵先生指点,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便绝不会放弃。”
眼见柳章如此执着,赵青民心中也是不忍,道:“令郎乃是邪祟入体,除非传说中的仙人出手,否则别无他法。”
邪祟入体……柳章听得赵青民的话,眼中顿时有了光芒,他猛然起身道:“劳烦先生为我照看他们片刻。”
说罢,飞快的冲出院落,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法子。赵青民眼见他表情兴奋,摇头道:“传说仙人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风龙,而游乎四海之外。“这等虚无缥缈的存在,岂是你一介凡夫俗子能够寻见,不如断了念想,早些准备后事。”
……雨过天晴,江城繁华的街道上车马如龙,叫卖声不绝于耳。秦修咬了口白菜羊肉包,露出满足的神色,他一路风尘仆仆,实在饿的极了,刚才路过包子铺便没忍住。他按照询问后的路线,朝着云河街进发,待到包子吃完,也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青石板铺就的小道蜿蜒而去,两侧杨柳依依,哗啦啦的飘摇着,而在小道右侧,正有一青砖绿瓦的小院坐落。秦修迈上台阶,轻轻扣响门扉,却不想露出虚掩的门缝,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人出现,他便径直推门而入。阳光挥洒在院子中,角落中种着株桃树,树下是口老井,一条老黄狗趴在井旁假寐。秦修刚踏进院子,便见西侧的房门打开,一身穿翠色长衫的夫人走出来,她眼眶通红,脸上还有泪痕。此刻望见院子中出现的书生,杨惜擦了擦脸庞,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不经同意进来?”
秦修拱了拱手,从袖口中取出半枚玉佩,解释道:“小生名叫秦修,是大河县人士,秦礼贤是我爷爷……”他话还未说完,对面的杨惜露出了然神色,挤出个笑容,道:“原来是秦修侄儿,我是你婶婶杨惜,你的事老爷子已经来信同我们说了。“大河县距离江城数百里,你孤身赶路而来,应该也累了,还好我已经把房间打扫出来,你先稍作休息。”
杨惜语气轻柔,眼里有了几分神色,“跟我来。”
秦修跟在她身后,看了眼先前她出来的地方,问道:“婶婶可是遇到什么问题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女人红肿的眼眶,以及黯淡无光的眼眸,都在诉说着她遇见无法解决的问题。秦修初来乍到,往后还要在柳家居住,心中存了与婶婶打好关系的想法,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必然能拉近关系。杨惜听见秦修的话,眼眶又变得湿润,悄悄摸着眼泪,摇头道:“你年龄与我儿相仿,这些事交给大人解决,你安心读书便好。”
她眼见秦修不过十六七岁,生的又极为好看,正如话本故事里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书生。中看不中用,能解决什么问题?心知受了轻视,秦修也并不在意,继续说道:“婶婶不如与我说说怎么回事,也好舒缓心中郁气。”
杨惜目光变得哀愁,长长叹息一声,道:“你表弟三日前突然病倒,我们寻遍江城郎中,却找不出症结所在。“刚才医道圣手赵青民更是让我们准备后事,说平安的病药石无医,唯有死路一条,可怜我的儿啊。“他性子温吞,喜爱看书,从不像学那些浪荡子游玩,邻里都说这孩子彬彬有礼,腹有诗书,将来定能成为文坛大家。”
杨惜说到此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哽咽着,仿佛看到平安儿时抓蝴蝶的景象。她声音变得沙哑,捂着胸口,道:“我辛苦把平安养大,还没看到他高中、还没看到他娶妻生子,如今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领着秦修来到客房,把泪水擦拭干净,轻轻推开房门,歉意道:“是婶婶失态了,你在房间里好好歇息。”
说完,也不等秦修回答,便急匆匆的离开,朝着出来的房间走去。秦修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处房门,眼底有暗金色符文闪动,喃喃道:“好浓郁的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