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流消散的房间中,气氛骤然变得凝固。马掌柜深深凝望秦修,眼见对方不似说笑,面色阴沉起来,道:“秦公子可清楚,来我宝器坊坑蒙拐骗是什么下场。”
“有什么下场,你说来与小生听听?”
秦修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眼底闪过几分危险的味道。马掌柜见他抬手,下意识后退几步,紧紧的凝视书生的袖口,道:“你难道不知道,宝器坊背后是巨鲸帮,而且,我们直属于帮主管辖。”
说到巨鲸帮三个字,马掌柜神情自傲,在这偌大的江城,除去那顶级的几人,谁人不畏惧巨鲸帮?往日打压其他锻造坊,只要提到巨鲸帮的名头,那店家保准不敢反抗,只能委曲求全,跪下当狗,这也是他最爱看的场景。眼前这书生虽然与林慧有私情,但林家乃是大族,最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说不定林老爷还很乐意见他解决这书生。秦修微微颔首,笑吟吟的说道:“小生与你家帮主有私交,今夜邀请我去烟雨舫赴宴,我便想着送他几件礼物,这是第二件。”
此人与帮主有过节,难道是什么大人物?马掌柜眼角微挑,心情忽而沉郁下来,能与帮主为敌的角色,怎么会怕他这个巨鲸帮的小喽啰。“在这之前,还是说说你重创我七叔,杀他的队友的账怎么算吧。”
秦修眼眸忽而转冷,望向旁边的齐师傅。“杀人后还能安心锻造宝剑,你这手灯下黑玩的可真是漂亮。”
齐师傅瞳孔收缩,退到赤纹大剑旁,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修,你骗我宝器坊材料,还在这血口喷人,真以为我是软柿子?”
马掌柜面色微变,旋即气血轰鸣,俨然一副要动手的模样。秦修不理会马掌柜,而是一步步朝齐师傅走去,道:“杀害三名捕快,重创我七叔,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你?”
“我劝你最好停下,否则我的宝剑可是不长眼的。”
齐师傅抬手取下赤纹宝剑,气血灌注剑身,爆发出血红光芒。然而下一刻,他猛然撞破右侧的窗棂,带起大片的碎屑。他方才见到秦修驱使飞剑,自知不是对手,便想着冲到大街,借着熙攘的人群逃走。眼见就要落入人群,后背忽而传来破空声,齐师傅似乎想到什么,面色无比骇然,竟是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腰身。他回首仰望天空,果不其然的见到一抹寒光,抬剑便要横挡,然而赤纹大剑还未举起,便觉得心头一凉。扑通!魁梧的尸体落在街上,掀起大片尘埃,只见其心口有道拇指宽的空洞,鲜血如泉水喷涌,瞬息间染红大街。“怎么回事,死人啦!”
人群中响起尖叫,纷纷退散开去,俱是骇然的望着那具尸体。然而惊慌片刻,见到没有危险后,人群却再度围绕尸体站定,惊魂未定的窃窃私语,猜测事件的起始。“这不是宝器坊的齐师傅吗?!”
忽然有人认出死者,不可思议的说道:“齐师傅可是好人,在下习武三年,只用齐师傅打的剑。”
“这可是宝器坊最好的师父。”
有人看着尸体,惋惜的说道:“说起来,宝器坊的东西贵是贵了些,但一分钱一分货,人家品质确实有保障。”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不少人的认同。“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疯子,竟连齐师傅这种好人都杀!”
“也不知凶手抓到没,要是亲眼见到此人,我定要让他好看。”
“凶手呢,有没有抓到凶手,把凶手带出来!”
……群情激愤,纷纷声讨杀害齐师傅的凶手。就在这个时候,宝器坊中一道声音忽而响起,“人是小生杀的,诸位有何指教?”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青衣书生阔步而来,其身长七尺左右,俊美的面容带有几分沉重,一双漆黑的眼眸犹如初春的湖泊。而在他的身后,马掌柜则是面色难看到极点,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人们望见这一幕,顿时沉默下去,除去对杀人者的畏惧,更多的还是因为马掌柜都没有发话。秦修立在宝器坊的台阶上,指着地上的尸体,道:“诸位,非是小生滥杀无辜,而是此人是官府通缉的要犯,今日更是连杀三位捕头,实在是罪大恶极!”
“你说要犯便是要犯,齐师傅是个好人!”
人群中有人不服,不服气的反驳道。“适才我在楼上拆穿此人,他便破窗而逃,试问若非凶手,何必如此行径?”
秦修义正词严,抬手打出道灵力,揭开齐师傅的伪装,道。“根据在下所得的线索,凶手虎口有蝎子纹身,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那人望见齐师傅虎口的蝎子纹身,顿时惊得后退几步,喃喃道:“没想到齐师傅是这种人。”
秦修见人们终于相信,这才转头看向马掌柜,道:“我倒是想问问马掌柜,宝器坊窝藏凶犯,是否有将客人们的安危放在心上。倘若今日这凶犯侥幸逃脱,借着宝器坊隐藏,某一日起了杀心,借着铸剑的由头杀害客人,你们又该作何打算?还有,我替来宝器坊的客人们问马掌柜一句,有一就有二,贵坊是否还窝藏了其他凶犯?!”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马掌柜面色越来越难看,眼底满是杀意的盯着秦修,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书生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宝器坊。倘若真如秦修所言,宝器坊连顾客的安危都保证不了,往后还有谁敢来锻造物件?此刻的宝器坊,俨然是成为对方与帮主博弈的赌注,而毁掉宝器坊,恐怕正是他所说的礼物之一。迎宝坊已经没了,宝药斋生意也在下滑,若是宝器坊也被毁掉……马掌柜面色转冷,作为帮主的股肱之臣,他绝不能让宝器坊垮掉。此时随着事件扩散,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几乎把整条街堵住,听着秦修的话,眼眸中纷纷露出迟疑。有不少人甚至下意识后退几步,暗中打量着马掌柜,怀疑对方可能也是个逃犯。就在这个时候,成墨抱着剑来到人群中,大声说道:“诸位,今日我来宝器坊铸剑,原本选了三两材料,他们非要赠送价值六两的材料。原本我以为那材料的确是赠送,宝器坊这么大名声,不会坑害顾客,可是我没有想到,等到宝剑铸成,对方却换了个说法,向我讨要九两银子。”
成墨满脸憋屈,想着先前的不公平遭遇,气愤道:“他们反咬一口,说我是来骗银子的,现在还请诸位评评理。”
听着成墨的话,人们顿时议论纷纷,往日若是凭借宝器坊的名头,他们定然站在宝器坊这边。可现下却出了这等事,能够窝藏凶犯做铸剑师的地方,未必就干不出这种事。而且听着成墨的话,有不少人顿时眼前一亮,低声道:“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说是免费送材料,后面却要我成为贵宾才送。”
“黄口小儿,谎话连篇。”
马掌柜站出来,朝着人群躬身行礼,而后矛头陡然指向秦修,道。“诸位,莫要听信他们的谎言,此人今日来铸剑,耗费足足六千两银子,最后却是分文不给,多半是借着追杀凶犯的事掩盖其坑蒙拐骗之举!”
马掌柜森冷的目光移向成墨,喝道:“你个没娘养的野孩子,先前亲口承认欺诈,这书生便出来替你给钱,我怀疑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