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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人间悲喜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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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那天,天不亮,云熙便起床准备了。姚府跨院祭堂里,烛火通明。下人们有条不紊,鱼贯往里搬送香烛、贡品。云熙在一旁站着看了会儿,竟一时恍惚起来。日子真快啊,兀自回首,竟想不起自己是怎样熬过这段艰难的时光。起初时候,她的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只要一想起父母这样的字眼,便会哭上一场。渐渐的,现在仿佛麻木了一样,虽然每次想起来时,依旧觉得心痛,眼泪却像是干涸了一般,再也涌不出来了。愣神的功夫,绵儿燃起了三炷香,恭恭敬敬递到云熙手上。云熙接过,望着香案上方挂着的父母画像出了会儿神,方才上前一步。她鞠躬之前先道:“爹爹娘亲,不孝女儿给二老敬香了。只盼您二老早登极乐,往生净土,早日脱胎重生,再返人间。若有缘,女儿愿再遇见您二老,咱们再续前缘。”

她喃喃说完,恭恭敬敬鞠躬三次,亲自上前把香烛插入炉中。云熙神情平静,倒把一旁的绵儿给惹出眼泪来。那丫头抽抽搭搭上前,噗通一声跪到蒲团上,哭道:“老爷夫人,小姐她已经替您二位报了仇,杀了黄潮那个歹人。您二位可以瞑目了!您二老要早点投胎转世,切记在孟婆那边少喝迷魂汤,一定要记得回来找咱们呀。”

说完,咚咚咚跪地磕头,倒比云熙还要虔诚。这丫头重情重义,当时义庄时就瞧出来了。待一切平定之后,决不能亏待了她,得给她找一位老实可靠的夫婿才成。云熙心里暗自琢磨着。百日之前,她还是个娇小姐,遇到难题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应对。那时身后有爹娘,心里有靠山,自然不愿多烦忧。现在,偌大的姚府,上下十多口人,再加上田庄和铺子,里里外外都需要她操心。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她肩上。肩上的担子重了,眼里的泪水便少了。云熙现在最不喜欢哭了。在困难面前,哭是最没用的表现。她弯腰扶了一把绵儿,吩咐道:“车马可备好?咱们今日先去万佛寺,再去青峰寨,行程很满,若有差池,只怕一日赶不回来。”

绵儿擦了把泪,忙道:“小姐放心吧,奴婢昨日夜里就叮嘱下去了,一切妥当,只等您用过早饭,咱们这就出发。”

云熙点头,率先步出了祭堂。冬日的凉州,一大半日子在下雪。天寒地冻,若非重要的事儿,人们很少出门。因此,虽然天气不好,这一路倒也顺利。万佛寺那边早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云熙赶到,诵经仪式便可开始。僧人们呢喃低语,云熙立在一旁,竟觉得这些经文甚是亲切。小时候,娘亲数次带她到寺里拜佛祈福,那时年龄尚小,骨子里又有些顽皮,只觉得这些和尚们念起经来聒噪无趣,像蚊子一般吵闹。现在仔细品味其中内容,无不是对亲人的祝福和叮咛,心里倒觉得无比亲切起来。中午时分,主持师父留她用了斋饭,把她送下上门时,特意叮嘱。“老友夫妇的丧事,百日过后算是告一段落,姑娘也不必再那么紧张难过,可以放松放松了。”

云熙哈腰道:“父母故去乃是大丧,于我来说,是一辈子再难步出的泥潭。莫说百日,就算是三年五载过去,只怕这颗心,也再难放下了。”

她苦笑摇头。主持师父乃是父亲老友,在他面前也不必隐瞒,心里所想,实话实说便是了。主持叹了口气,摇头道:“这阵子你瘦了一大圈,看着真是让人担心。若你父母还在,只怕也会心疼难过的。为了他们考虑,你也需要重振旗鼓,早日放下才对。”

云熙抬头望了望天,雪花沙沙依旧飞舞着。“放下?谈何容易。”

她叹了口气。主持又劝:“放下心魔,重见天日,觅得良人,缔结良缘。唯有这样,才会让你父母在九泉之下瞑目啊。”

孤苦无依的孤女,愁苦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任谁看了都心疼。云熙知道主持也是好意,不忍拂他的好意,忙假意应承下来。辞别了主持,云熙一行又去了青峰寨。等她爬山涉水进入威虎堂的时候,麻九爷率人下山,并没在寨子里。小杨子给她端了热茶,殷勤招呼道:“姚小姐一路辛苦了,喝杯热茶暖一暖。咱们大夫人近日病了,只怕不能起身待客,还望您别见怪。”

“大夫人病了?”

云熙一听紧张起来,“什么病?有何症状?有没有请大夫来瞧瞧呀?”

小杨子摇头:“这冰天雪地,咱们又偏僻得很,寻常大夫可不愿来呢。”

“那怎么好呀?若是病重,拖下去只怕会酿大祸的。”

云熙紧张起来,顾不得喝茶,径直去了后院,直奔丹娘的屋子。撩帘进去,大夫人正躺在床上起不来身。“怎地这么严重?”

云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丹娘扶着脑袋,痛苦万分,道:“也不知怎地了,突然就头晕恶心,站也站不住脚了。真是失礼,让姑娘见笑了。”

“您这是什么话,当时您一双弯刀,先取黄潮首级,再夺崔石狗命,自那时起,您就是我心里的大英雄了。我佩服您都来不及呢,又怎会怪您。”

云熙说的是实话。那一晚,丹娘舞舞生风,矫健利落的身手,让她很是开了眼。她甚至都想拜丹娘为师,跟她学些拳脚功夫。云熙扶着丹娘刚坐好,就见她胸口起伏,一阵难受,竟又爬到床沿,不停呕吐起来。“大夫人?”

云熙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问:“前阵子,大当家的可给你吃了什么?”

丹娘不疑有他,如实道:“他从城里回来,说药局里兜售山楂开胃丸,知道我胃不好,特意给我买了两斤。那玩意吃着跟寻常山楂可不是一个味儿,我说他别是被人骗了吧,他说肯定没有,还说里边添加了别的药材,开胃效果更好。”

云熙一听,忍不住差点笑出声。“那大夫人可曾按时吃那些药丸?”

丹娘愣愣点头,“自然是吃了。可吃完胃不见好,症状反倒加重了。这几日尤甚,不停反酸水犯恶心。麻九这个坑人的老爷们,竟敢害我。等他回来,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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