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已然了却心愿,见了蔚哥哥最后一面,可以去转世轮回了。但我自杀,却将你无辜卷入这场风波,为表歉意,也为了能让你在这乱世之中方可自保,我才来找你,来将你的手给我。”
说着书瑶向方月伸出手,方月却并不理会,她对着那个浅笑淡然的女子说道,“那我以后都回不去了么?”
“这个我不清楚,不是我将你带来这个世界的,因缘际会,或许,你也本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好了,我的时辰不多,快把你的手给我。”
她的手一直那么举在方月面前,方月犹豫着把手递给书瑶,指尖接触的瞬间,淡淡的光环从二人的指尖晕染开来,发出浅淡的淡黄色柔和的光。方月像是看到了纷繁复杂的古老镜头在眼前掠过,人影交错,寂静无声,仿佛再看一场无声的老电影,也仿佛在看一段属于自己的回忆,方月已然分不清楚。光晕渐渐褪去,女子浅笑问道:“你现在清楚了么?这便是属于我的记忆,也许并不完全,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方月有点承受不了这一堆纷杂的记忆。她轻按额角,慢慢理顺这些本不属于她,可是今后却将属于她的记忆。最先清楚的是万俟蔚的脸,还有她们一起青梅竹马的甜美回忆。然后是隶属于书瑶的一身武艺,还有一点点用毒的知识。正在理着这些纷乱的东西的时候,她微微一愣,不可思议的捂着自己的嘴,指着对面那个浅笑淡然的女子,说道:“你竟是……你竟是……”方月说不出话来。“杀手么?”
女子接到,“还是西夏王朝的杀手对么?我母亲是西夏王朝最美丽的公主。所以,我帮西夏王朝,一点也不奇怪。不用介怀我东仪国公主的身份,以后,你会慢慢了解的。”
还有,关于我的自杀,也不仅仅是因为赐婚那么简单而已。“凭我的武艺,这东仪国的皇宫根本困不住我,唯一困住我的……是感情……杀了我的也是感情……”女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好了,我说的已然够多的了,你自己再理理吧,记住,在这个皇宫,用你的心去看人,别只用眼睛看人,不然,你会错过很多的。”
说完,女子消失在方月面前。她想张口喊她留下,再与她多说一点,可是,脚下的云层却突然消失,她像是失了重,重重的落下来。书瑶身子颤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视线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此时已然入夜,碧青在身边守夜,跪在床榻边上打盹。殿里只点着夜灯,隐隐绰绰的透过紫金绡帐落在书瑶身上,两世的记忆冲撞在一起,书瑶只觉得头疼,内室的窗未关,夜里袭来一阵凉风,书瑶起身坐起来,抱着被子缩在床角,“碧青,什么时辰了?”
书瑶听到自己的声音。“回公主,寅时了。方太医说公主后半夜会醒,没想到方太医说的真准。”
说着,碧青拉开紫金绡帐的帷幔,一边拉,一边说“公主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可用传太医?”
挂好帷幔,转过头看到书瑶抱着被子缩在床角吃了一惊,“公主,你怎么了?你别吓碧青呀!”
书瑶轻轻摇头,“碧青,我没事儿,你睡吧,我也累了!”
说着,便躺了下去。碧青答应到,复又把帷幔放下去拉好,跪在床边默默的守夜,书瑶想了一下给碧青说道,“你去我的琉璃榻上躺着吧!”
“碧青不敢当,公主赶快休息吧,耽误了公主休息,碧青就罪该万死了。”
碧青连忙跪直恭恭敬敬的答道。书瑶想了想,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也不是一下说改就能改的,就说,“那你去拿了软垫来跪着吧,地上凉,别跪出来什么毛病,还怎么伺候我。”
碧青听了只好答应着,去拿了软垫来跪着守夜。书瑶躺下却睡不着,瞪着眼睛望着帐顶,她想清理一下纷杂的思绪,却发现无从下手,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抬手按按额角,她决定不想了,伴着复杂的心情复又沉沉睡去了。她知道,她再醒来,便是真正的书瑶了,方月这个人,这个名字就在她的生命中远去。书瑶一夜睡的都颇为踏实,可是中过毒的身子毕竟羸弱,早晨便醒的有点晚,睁开眼,却没有起床,隐约听到碧青的声音:“公主这几日身体不好,早膳要清淡些,这个时辰公主应该醒了,你们下去,叫御膳房准备传膳吧!”
书瑶起身唤碧青,碧青闻声赶来。“翠青呢?”
书瑶问。她记得是有这么个人的。“回公主,翠青因照顾公主不周,害公主中毒,被贬去浣衣局了!”
碧青答道。循着后来的记忆,书瑶记得碧青与翠青当是好姐妹,翠青被贬。碧青不知暗里流了多少眼泪,可是,她这个公主,又有什么能力将翠青救回来呢?她只能哦了一声,继续道:“扶我起身吧,伺候我梳洗。”
起身,梳洗过后,书瑶用了早膳,倚在琉璃榻上看书。在书房翻到本《东仪国史》,便拿来看看。古代深宫女子,白日里能做的只有看书,赏花,弄琴,女红,懒得出门,不喜女红,想想也只有看书了。琉璃榻安放在窗下,近午的太阳还不是很毒辣,透过纸窗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国史实在是枯燥无聊,书瑶便将书摊开搭在腿上,闭目养神。碧青看到书瑶闭着眼,便转身去取了云毯来给书瑶盖上,将将有些睡意,便听得外边太监尖细而洪亮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书瑶略一皱眉:“她来干什么?”
书瑶并不理会,只是依旧闭着眼,脑子里飞速的整理着关于这个太后的一切。太后,冯氏。先帝的贵妃。并非皇帝的生母。东仪国有“立其子杀其母”的规矩,就是在立儿子的同时,杀掉太子的母亲,以防止吕后那样的事情发生。所以,皇帝的母亲在皇帝被立为太子的时候,就被赐死了。皇帝由冯太后一手带大,成年后依冯太后的意思取了现在的皇后,冯语嫣。皇帝,拓拔宏,生性软弱,又及其孝顺,再加上继位年龄较小,于是,朝堂多由冯太后把持,甚至冯太后在朝堂上还占有不可小觑的地位。书瑶有些惊讶于这些记忆。她不知道“她”是如何搜集到这些情报的。她还是闭着眼,唤了碧青来收了云毯和书,听着冯太后进了内室,才从琉璃榻上缓缓起身,盈盈拜倒,“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冯太后堆着一脸笑意:“你应该叫哀家皇祖母的。”
说着便坐到了主位上,丝毫没有叫书瑶起身的意思。书瑶腹诽到:“合着是过来给下马威的。”
脸上确是不动声色的笑:“是,书瑶知错。皇祖母万福金安。”
冯太后这才像是看到了书瑶还跪在地上一样,一脸疼惜的表情:“哟,这怎么还跪在地上呢?碧青你是怎么伺候你家主子的?你家主子大病初愈,身子弱,地上那么凉,这凉气儿过了身,你纵使有是个脑袋也不够砍!”
碧青不吭声,默默的跪行上前,扶起了还跪在地上的书瑶。“皇祖母,本应该是书瑶去您的宫殿给您请安行礼的,却劳烦皇祖母顶着日晒过来看书瑶,是书瑶的错,虽说是身体刚刚见好,这礼却不可废,还请皇祖母责罚。”
说着便有跪下,垂着头,等候冯太后说话。书瑶知道,她这要是不接话,这冯太后接下来便要为难碧青了。不为别的,单单只是为了罚给书瑶看,先发制人,是书瑶在这个皇宫里首先学到的生存法则。虽说是请求责罚,实则却是为了自保。“书瑶啊,你说这话,不见显得我们祖孙俩生分了么?快起来,快起来。”
冯太后保持着脸上的笑意,眼底却始终没有笑意。“谢皇祖母。”
书瑶谢恩到。然后搭着碧青的手起身,立在一旁。冯太后也像没有看到书瑶还站着一样,也不说赐座的话,便和书瑶拉起了家常,竟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什么皇帝哪个妃子的秦弹的特别好呀,什么哪个大臣家的女眷进宫来玩云云。书瑶听得头昏脑胀,后来的记忆还很凌乱,冯太后说的有些人,她有印象,有些人,她感觉她压根就从来没听过。书瑶对冯太后这种陪你过下马威的方式颇为惊奇。面上却保持着笑容,自己能记得起来的,有印象的,便搭上两句话,不知道的,就脸上陪着笑。嵌绿松石铜漏壶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整个大殿除了水声就是冯太后那听起来令人生厌的声音,偶尔还有书瑶几句低声温软的答话。转眼间,冯太后已在书瑶的霁影殿从巳时坐到了未时,近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书瑶只是低着头,听着冯太后的闲话家常,眼睛却盯着冯太后裙裾上绣着的牡丹花,还有裙裾下露出的绣花鞋上的牡丹花。修鞋上的牡丹是金线杂着银线绣的,花心以珍珠点缀,她数着裙裾和绣鞋上的牡丹花瓣,数了几次都数晕了,又重头开始数,乐此不疲。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数了多少遍,可是,这一次她没有数晕,她感觉马上就要送数完了,她好佩服宫里的绣娘,她数都数晕了,她们要绣多长时间呀。她正在心里感概,冯太后那厢却“惊讶”到:“这不知不觉都到未时了!午膳时间都过去了!”
说着回头还对着自己的贴身的麼麽嗔怪道:“雪竹,你看看你,也不提醒我时间!”
“太后,奴婢看您和公主聊得开心,您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所以,奴婢就没舍得叫你。”
太后身后的雪竹回答道。冯太后便接腔到:“是啊,已经很久没有人肯陪我这老太婆说说话了,书瑶啊,以后你有时间就去哀家的凌华殿里来看看哀家,陪哀家说说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