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人们的魂都要吓没了，不曾想竟是虚惊一场。放松下来仔细回想，竟然还有几分窘迫的好笑。谢韫玉莞尔道：“莫桑从小就爱看神神鬼鬼的东西，深信不疑。”

顾留春若有所思：“鬼神不无可信之处。”

谢韫玉想起自己重生前，他对自己说的那句不用谢，忽然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看得见什么。但莫桑只以为他是火上浇油的嘲讽，心里闷了口气，他承认，他的确诡事录看多了，但是，是顾留春先吓人的！他语气不善道：“顾留春，你跟踪我们，行迹鬼祟，装神弄鬼，京兆府的官差就可以如此行事不端吗？”

顾留春轻描淡写地说：“你要击鼓报案吗？说你们在坟茔偷尸被我吓到了。”

谢韫玉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偷尸，是挖尸。”

顾留春挑眉，区别很大吗？司棋见事情不对，推了莫桑一把，训斥道：“好好说话，人家顾小哥帮你解围，你还不感激人家，语气也太冲了，温和一点。”

谢韫玉也冲莫桑挤眼睛：咱们是干坏事被抓住了，你心虚一点好不好。莫桑板着一张脸，将铁锹扔了过去，“既然来了，就帮帮忙吧，我现在手脚发软，实在是挖不动。”

顾留春顺手接住了，“哦”了一声，问：“你们挖坟干什么？”

谢韫玉回答：“我怀疑家里的男人是被毒死的。”

然后她把自己的推断猜想说了一遍，一场由死亡时间差引起的怀疑。顾留春一脸淡然，“那查查吧。”

司棋忍不住说：“顾小哥，你都不觉得牵强吗？”

顾留春一面挖坟一面讲了个故事：“我去沿海一带办事时，有个面馆老板让人杀了，老板娘一口咬定是另外一家馄饨铺老板干的。我问为什么，那老板娘支吾了半天，说她丈夫这些天夜里悄悄潜入对方铺子，把对方家里的发财树给浇死了，最后一次被馄饨铺老板发现了，所以一定是对方可以报复。我当时想，浇死一棵树不至于杀人。后来一查，真是馄饨铺老板干的，理由是发财树被浇死导致家里生意不好，愤怒杀死面馆老板。”

司棋沉默了。谢韫玉笑了：“很会举例子。”

顾留春微微一笑，生活往往更荒诞。莫桑和顾留春一人挖一座坟，两个人一起干活就是快，很快就挖到底，看见了棺材。司棋蹲在一边，阴森森地说：“咱们这也算拉官差下水，不怕他告发了，那就干一票大的。”

谢韫玉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打家劫舍呢？”

司棋揉着脑袋，哼唧道：“差不多。”

挖坟不就是在打劫死人的家舍吗？砰的一声，那两个人合力把一个棺材盖给撬开了，一股难闻的气味瞬间弥漫空中。谢韫玉赶紧凑上前去，棺材里只有白骨森森，这么多年过去，都腐蚀了。顾留春直接跳下去，脚踩棺材里，要了一盏灯观察白骨情况。莫桑就是讨厌顾留春此刻也不得不服气，这个人是真沉得住气。这么阴森的环境，这么难闻的味道，这么恐怖的白骨，对方愣是面不改色，甚至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只杨皮手套戴上，用手拨弄白骨。谢韫玉紧张极了：“怎么样？”

顾留春怕了上来，摇头道：“你要失望了，这个人可能死于一些急病，但绝对不是中毒，或者被人强杀。他的喉咙处很干净，没有毒药的腐蚀残留，身体四肢也没有折断扭曲的情况，一切都很正常。”

谢韫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证据链不完善，全靠她推论，的确是太薄弱了，完全凭借着她对史太君的恨意，而支撑这股子恨意成立的根本是史太君的恶毒。即使她是个恶人，也未必作出杀夫杀子的行为，或许一切就是个意外，最多庶孙一家的死的确有阴谋，但尸骨焚烧难以得知了。莫桑问：“还有一个棺材，接下来怎么办？”

顾留春随便，他都行。司棋离他们仨有一定距离，不敢靠近，她看着荒山野岭黑暗弥漫坟包一个接着一个，实在怕惊动一家子的鬼，犹豫道：“他们没做错什么，人都死了，去打扰他们的安宁不太好吧。”

谢韫玉抹了一把脸，下定决心，面无表情道：“大不了我死之后，任由别人挖尸作为报应好了。莫桑，打开！”

莫桑用工具起棺材上的钉子，砰砰砰，三个大铁钉子全被起了出来。顾留春自觉的跳下去检查尸体，闷头半天。谢韫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如果对方也是自然死亡，那她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大晚上的，领着三个人来坟茔地吃苦受罪。“这人是被毒死的。”

顾留春很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