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就是抗拒恶心，一想到和这个人有着密切的接触，浑身都痒。无论在看多少眼，都实在难以将这个乞丐和侯门贵公子联系在一起。当那闪耀的头衔，体面的身份消失以后，那颗爱慕的心骤然就停歇了。哪怕文彬无知无觉的向她们马车这边靠近。何婉娘的第一反应也是让车夫快点走，紫苑紧紧的捂着女儿的嘴，怕她喊出一声爹。她们甚至有点害怕被这种人缠上。这一刻，文彬还活着，但他彻底死掉了。他死在妻子的后悔，情儿人的失望，女儿的遗忘。活着，但是死去了，这是谢韫玉给他选的结局。谢韫玉心情很好，叫人拿来木料亲手给文彬雕刻了灵位，郑重其事地放进了家庙的祠堂里。以史太君为首，大夫人紧随其后，文彬崭新的灵位摆了上去。谢韫玉絮絮叨叨地说：“母亲，我知道人是能变成鬼的，说不定你还没走，你还在眼睁睁地看着我，所以我总想来跟你说说话，你别嫌我打扰你了。”

“你知道我之前出府去看谁了吗？我去看文彬了，奔着给他收尸去的，谁知道他没死，你是不是松了口气？”

“你最疼文彬了，总是夸奖着他的才学过人，可惜他出了点问题，他傻了，是真的傻了，我让人给他拿了狗食他都抢着吃，我还看见他挖鼻屎往嘴里扔，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很适合他，他过得很开心呢哈哈哈。”

“他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我真的很喜欢，所以我一时片刻不准备送他下去找你。你们阴阳相隔了，死人护不住活人，我都替你难过，所以我想问一句，你喜欢吗？母亲。”

家庙内一片死寂。放眼望去，全是灵牌，阴森肃穆的陈列着。祖宗灵位灰尘积压，萧瑟、荒凉。陈年旧木散发着阴冷的味道，门窗做的小，阳光照射不进来，黯淡的光线像熬着猪骨头的锅冷下去，泛着黏腻腻的冷光。白天都要点着油灯，也不知从哪里钻进来一缕幽风，让油灯像个被火烧的人一样挣扎着。司棋只觉得那些灵位像是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外边天色一暗，她就开始害怕了，小声说：“夫人，咱们当着死人的面说怎么谋害文彬不妥吧，万一他们真找来了呢。”

谢韫玉面无表情的一抬手，袖子一挥，哗啦啦打下无数灵位，她脚一抬直接踩住史太君的灵牌，咔哧一声响直接踩断，还用脚碾了碾，断裂处的木杈像尖锐的针，但再踩一脚也就软了。“来呀，我看谁来找我。”

“大嫂这个怂货，就会吹牛屄，放她妈的臭屁，啥也不是，人头都落地了，都不敢抱着脑袋在我面前出一下，她都不来找我问问，我把她的头藏哪儿了。”

“还有老王八死的头七，我就在想她是不是该来找我了，我等了她一个晚上，我都没睡觉，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等的我都不耐烦了想要去挖她的坟，但后来来我睡着了，睡得特别香。她连入我梦都不敢，什么东西，狗娘养的，狗屄出的，狗鳥尿的。”

司棋目瞪口呆的看着谢韫玉，咽了咽唾沫。她好多年没看见小姐发疯了。那年小姐只有六七岁，丢失在街上，一个月以后才寻回，找回来的时候就是满嘴脏话，疯疯癫癫的模样，大病了一场，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才好起来。谢韫玉动作太大了，发髻微微有些凌乱，她扶了扶有些松的发钗，整理衣襟，露出个堪称温婉的笑容，和善地说：“我又粗俗无礼了，这要是让大嫂看见准得念叨我。大嫂说的对，女人需得温婉贤淑，这样杀人的时候才没人怀疑她。”

司棋欲言又止，最后丧丧的闭上了嘴。谢韫玉发现了，问：“你怎么了？”

司棋难过地说：“灵位被夫人踹碎了，补一个要花好多钱的，这年头死人的钱最好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