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觉得今天起床的方式可能出了问题，哪哪都不对劲。首先是谢韫玉一大清早就跑到梳妆镜前羊脂膏涂脸，花粉扑的都呛鼻子，脸蛋白得像一张纸，再涂上浅浅的胭脂，描眉画眼，仔细复杂的好像画皮女要重新给自己安上一张脸。赵粉把桂花头油搓着抹进秀发里，用梳子一点点通开，不见一丝毛躁，顺从浓密的长发瀑布般垂下，轻易的做成各种造型。她的云鬓上插着一排白色的栀子花，用月白色发带绑住发髻，发带用银线绣着祥云，长度刚好垂在脖颈处。发钗发冠用的都是玉，透着淡淡的青，耳上挂着珍珠。如此素雅的打扮是因为太子孝期未过，她不敢过于招摇，不然她就挽高髻，戴精致鲜艳的金银玛瑙，娇艳的比花还美，不信拿不下顾留春。谢韫玉对着铜镜不断的打量着自己今日的妆容，司棋拿来好几件衣服她都不满意，最后勉强挑出来一件春天穿的竖领对襟长袄，下面配一条织金马面裙，上下都是深绿配浅黄，烫金花纹是斜倚的翠竹，有几分精致的清雅感。她笑着说：“等太子孝期过去，我应该添些新衣服了，你记一下，半个月后让贾二带裁缝来府上，先给我量一量尺寸，衣服布料裁成小块带进来，动静小一点，我怕有人揪着不放。”

司棋嘶了一声：“可是你之前还说，你人老珠黄打扮的钱省下来买棺材最好了。”

谢韫玉幽幽地看了司棋一眼，“买棺材给你用吗？”

司棋一哆嗦：“还是买衣服吧。”

她不敢声张了，只能暗暗观察谢韫玉。谢韫玉不躲不藏了，来了正厅用早膳，提前到了坐着干等，不知道在等谁。不一会，顾留春也来了。两个人坐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上，偷偷看对方，你看一眼收回来，我看一眼低下头，说有默契，两人始终没对上眼，说没默契，两个人始终都没对上眼。小厮端上了鲫鱼汤。谢韫玉立刻站了起来，亲自盛了一碗，纤纤玉手掐着瓷碗边缘，端到顾留春身边，保持着端汤的动作，娇声说：“这碗鲫鱼汤炖了两个时辰，很有营养，你近来多思忧虑，应该补一补，多喝点。”

顾留春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伴随着女子而来，带来了整个春天的气息。他迟钝了几秒，鱼汤已经被端到他的面前，熬到发白的汤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当中还掺杂着谢韫玉端着碗，手心向上，手腕处传来的淡淡花香。他看着谢韫玉手腕淡紫色的细微血管，动了动喉咙，推了推碗的边缘，说：“你喝吧，我只是白白空想而已，不如你奔波劳累，懆持这个家你辛苦了，还好家里有你在。”

他在推辞的时候，意外的碰到了谢韫玉的指尖，或许并不意外。碗不大，谢韫玉的手掐着碗边，就像霸道的占据半边江山一样，他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碰到那双莹莹洁白的手。他在碰到的一瞬间，想到了谢韫玉类似于安慰的拥抱，如果拥抱是怜悯，指尖划过和怜悯可不挂钩。相比起正大光明，若有似无才让人心乱。有意的，无意的，足够猜很久了。顾留春其实很擅长猜测人，他只要牢牢的盯住一个人，从对方的表情，神态，肢体动作就能判断一个人。但他不敢看谢韫玉。谢韫玉把鱼汤又推了回去，她食指勾到了顾留春的手，低头浅笑：“这是我特意为你盛的。”

顾留春小拇指微微一动，轻轻摩擦。司棋奇怪，鱼汤那么一大锅，至于两个人推辞一碗汤吗？她很勤快，动手盛了一碗，说：“一人一碗，都能补补。”

谢韫玉侧头看着她，露出咬牙切齿的微笑：“你可真会来事。”

她嘿嘿一笑：“都是夫人教得好。”

谢韫玉：我可没教过你！我没你这么不开窍的学生！不要侮辱我！顾留春尝了一下鱼汤，在用这个动作来掩饰他在思考，他需要尽快的想出怎么扮演一个体贴温柔的男人，就像太子殿下那样。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谢韫玉的碗里，笑了笑：“你尝尝，多吃些肉不会缺血，你最近脸色不太好，食补比药补好。”

“听你的。”

谢韫玉小口小口吃肉，动作淑女。司棋心想，家里供的起吃肉，夫人为啥不敢下口呢，好像每次只想咬一点塞塞牙缝。难道是牙疼？她担心道：“夫人，你是不是牙疼，奴婢去请季大夫来给你看看牙啊，好好治一治，年纪轻轻就牙齿不好，往后再就不能大口吃肉喝酒了，太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