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玉一行人从禹州城紧赶慢赶赶回家,她本以为事情随着东风拿着证据禀报陛下就结束了。东风活着就足够了,这已经是胜利的尾声,没想到这一切只是开始,事情愈演愈烈。季未说:“我不知道早朝上的事情,是听同僚们议论的,据说杜状元请求陛下重新拟定主审人选,严查太子旧部。陛下还是坚持让三殿下主审,但同意了查昔日东宫官员。”
“太子旧部……”谢韫玉下意识看向屏风后边,又收回视线,对季未道:“劳烦你告知我朝政上的事情了,改日我在聚回楼宴请你。”
“若无夫人,哪来季某今日,若您有事情只管吩咐,我先告辞了。”
季未知趣告退。谢韫玉让姚黄将人送出去,急急忙忙来到屏风后面,顾留春从床榻上起来正在穿鞋,她一把夺走了鞋子,说:“你还有伤,别急着起来,躺下。”
“我必须尽快离开,不然会给你带来麻烦。”
顾留春脸色苍白,单手捂着肩膀,绷带处隐隐有鲜血渗透出来。一道极其凶险的伤口在顾留春左臂蔓延,像是地震留下的一道沟壑,只要再深一寸,这手臂就没了。这伤是顾留春替东风挡下的。谢韫玉蹙眉道:“你在东宫根本没挂职,只是布衣,查也查不到你头上。而且三殿下不会查你的,如果不是你,我们根本拿不到账本,你为此伤得这么重……”顾留春没那么乐观,“有些事情,三殿下也做不了主。这是个阳谋,杜升从一开始就知道军粮有问题,他在等,等到时机成熟,事件爆发,朝臣想活命,谁都不会认主谋,把责任推给死人最好了,那个死人还是太子,有权利背黑锅。我猜杜升的目的不仅仅是死去的太子,他想要牵连吴家全族,他在复仇,我是太子身边见不得光的暗卫,知道最多的人,杜升不会放过我的,他会想办法把我挖出来。”
上辈子,并没有这么多的事情。没有谢韫玉的存在,顾留春不爱自己,他没有任何归属感,别人说他是谁他就是谁。他伪装成了杜去疾,安抚了杜升疯狂的心。贪污案就只是贪污案,没有闹到这么大。谢韫玉一时不知道,她自以为报恩的靠近了顾留春是对是错,她是不是害了顾留春。光是想想,就内疚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顾留春拿过了她手里的靴子,单手穿不上。谢韫玉蹲下来帮他穿鞋,眼泪掉在了他的脚踝上,很烫。他伸出完好无损的那只手,在她的头上按了按,发丝的手感像绸缎一样,他有点舍不得拿开手,“谢韫玉,我必须得远离你,但只是暂时的。”
谢韫玉仰头看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带你回家。”
他浅浅一笑:“我等你。”
顾留春走了,他不能在秦国夫人府被揭露他是顾留春,不是文晏,这对谢韫玉不好。他很清楚,杜升一定会找到他。即使他没有在东宫任职,杜升也一定会有办法将他拖下水。顾留春思来想去,决定先回破屋,送走茴香,少一个被拖下水的人,就少一个变数麻烦。破屋的门推开,他看见小床上坐着一个人。杜升抬头看向他,笑了笑:“我一直在等你,实在没法去秦国夫人府上,那妇人挺不容易的。”
“多谢。”
“不客气,我本来也没想牵扯无辜的人,我又不是什么杀人狂魔。”
顾留春坦然自若地走进来,“吴阁老已经死了,太子亲自送他上的黄泉路,你还要用吴家三十六口无辜性命来平复你的愤怒吗?”
“吴家其他人无辜?不,吴阁老一个人完不成从准备伪证到陷害到追杀的全部过程,是整个吴家一起动的手。”
杜升讽刺一笑:“太子想用一条命就平息我的愤怒,当然不行了。杜家死了多少人,吴家只能死的多,不能死的少。”
顾留春低眉道:“看来我死定了。”
“告诉我,你是杜去疾吗?一切还来得及。”
杜升眼神闪着泪光,哪怕杜家还有一个活人,他都可以不这么疯。顾留春叹了口气,心想我哪有那种好命啊,想想都嫉妒。“每次有人不愿意承认顾留春,认定我就是杜去疾,我都感觉我又被杀死了一次。杜去疾会如影随形的附着在我身上,他活下来了,在你的期盼里。”
“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