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里烧得很旺,火光照在人的脸上一片潋滟,里面扔了几个栗子烤炸了,一股子香气散发出来,勾人食欲大动。谢韫玉蹲在火盆边走不动道了,拿钳子来回拨弄。司棋瞅着她可怜的模样,问:“饿不饿?”
谢韫玉每到冬天都给乞丐施粥,头一次饿的像个乞丐,蹲在地上,仰着头看司棋,楚楚可怜地说:“饿,宫里的东西看着好看,吃着不好吃,菜一上来全是冷的。”
顾留春解释:“御膳房一次性做不出那么多宴请的菜,都是提前做好预备着,再用食盒装着送到太极殿,无论哪个步骤菜都会凉。”
谢韫玉用凶狠的眼神看着他:“你不早说,现在说有什么用?”
他低头道:“我错了,我忽略了你挑食。”
谢韫玉说:“我才不挑食。”
她还是比较挑食的,肠胃不算好,吃得太辣就会打嗝,气着了也会打嗝,胃凉着了还是会打嗝。东风嘲笑她,嗝嗝嗝,曲项向天歌。司棋一拍手,说:“我就猜到你们可能吃不饱,所以家里都准备好饺子皮,馅也和好了,包一包就能吃。”
顾留春摸了摸肚子,挺饱的,但很贪心:“我还能再吃点。”
谢韫玉看了看天色,说:“时候不早了,再等等莫桑一起包饺子,你给我热一碗粥就行,里面放点碎肉,我暖暖胃。”
司棋让赵粉跑腿去告诉一声厨房,自个期期艾艾地说:“大过年的,莫桑能来吗?大长公主府才是他的家。”
谢韫玉不敢打包票,让司棋失望,说:“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但总要等等他,万一呢。”
莫桑没让人失望,晚上戌时匆匆赶来,外边下着雪,他大氅上落了厚厚一层,在门口抖了抖雪才进来。他能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但大家习惯性的找茬。“好慢!等你等的饿死了,快来洗手包饺子!”
“好歹也是大长公主府的公子,居然空着手来的,太小气了。”
桌子上已经磕了一堆瓜子,叶子牌都打了六轮,大家都起来收拾。莫桑不以为然:“都消停一下,我可是趁着大长公主睡着了溜出来的,你们不要不识抬举。”
“除夕要守岁的,她这么早就睡了?”
谢韫玉挑眉。莫桑进屋洗手,动作麻利地系上围裙,道:“一把年纪了,撑不住了,谁知道还有几年好活,早死早托生吧。”
谢韫玉鼓掌,诚恳道:“我太感动了,你因为她为难我,这么多年还是很讨厌她。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把司棋许配给你吧。”
司棋扭捏道:“这个算恩将仇报吧。”
莫桑沉默了半天,有点不愉:“不全是因为夫人,我还因为她说什么是秀儿把我从天启国偷走,给她姐姐抚养是不怀好意之类的话。她说我娘是坏人,我娘怎么可能是坏人,娘为了我熬尽鲜血,娘那么好的女人姊妹也都是好人,我不喜欢她瞎说。”
顾留春下意识的分析道:“一个婢女偷走主子的孩子横跨两国,不说目的,实施起来就很困难,全然没有好处。”
莫桑讽刺地说:“是啊,拿我当傻子,拿别人都当黑心肝的东西。”
谢韫玉搂着司棋的肩膀无语到翻白眼,这俩男人抓不抓得到重点?司棋像个空心竹子一样,又空又直,不会掖着藏着,情绪外露,她对谢韫玉说:“恩将仇报就对了,他们值得,我把夫人也许配给小顾哥。”
谢韫玉摸着下颚,觉得这话有点不太对劲。她嫁给顾留春算恩将仇报吗?她看着顾留春,陷入了沉思。顾留春本来正在神游天外,感受到了视线,立马又是倒茶又是擦桌子,勤快又麻利。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伸手也不打干活人。谢韫玉心想,不能算恩将仇报,他之前在外边打打杀杀,现在在家擦擦蹭蹭,算好生活了。司棋给大家分包饺子用的勺子,莫桑还是有点不开心,他每次一提娘,两个娘一个他爱的不得了,一个恨的不得了,快精分了。司棋想安慰他,若有所思地说:“我早年丧母,姑爷父母双亡,莫桑讨厌生母,夫人讨厌全家,咱们拼在一起都凑不齐一个完整家庭吗?”
大家沉默了。司棋试图安慰莫桑,所有人中枪。谢韫玉啧了一声:“司棋,早跟你说过的,不要太喜欢说实话,实话只会让人痛苦。好了,都认真包饺子,我饿了。”
她是这个家的独裁者,一声令下,忙碌起来。她也是这么家的脑袋,正是她总在发布莽撞的命令,所以大家不用思考细微的、让人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