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玉和秦王妃没有进厅闲说话,秦王妃说宫里坐了一天太累,想转转走走。两人沿着两下,看着风雪,手里捧着汤婆子,天南地北的闲谈着。“我在边疆的时候,常常睡不好,夜里总能听见兵刃碰撞的动静。那里也会下雪,我有时睡不着了,就会坐起来想: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谢韫玉发现秦王妃是个健谈的人,而且很有眼界,她无论什么都懂,自己根本接不上话。谢韫玉有些惭愧地说:“我不懂诗,略微认识几个字。”
秦王妃步伐一顿,看着她充满怜惜,眼圈微红:“你被世道耽误了,你明明有经商的能力,还有非同寻常的气魄与眼界,偏偏因为是女儿身,被禁锢住了。”
谢韫玉被夸的不好意思:“我也没那么好。”
秦王妃一甩袖子,下颚微抬,带着愤恨不甘:“世人总说,女子读书有什么用,又不能参加科举,会看账本就行了。可是不识字不行啊,不识字怎么知道万里河山之远,千秋岁月之长。”
谢韫玉心想,秦王妃果然如传闻那般,推崇女子读书。“按着世人的话,那是把女子限定在了家里,默认女人只能待在家里。可世人还说,宰相必用读书人。明明都清楚读书的重要性,明白宰相总揽国家大事,日理万机,事务繁杂,必须知识渊博。这世上的优秀男子,哪个不是饱读诗书,甚至连天文、地理,历史都要无所不知。甚至还觉得从书本中获取知识还不够,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没有一个好男子是孤陋寡闻,知识浅薄的,世上对男子每一个要求都隐藏着多读书。怎么到了女人着就女子无才便是德了,女子就要在后宅寸步难行了。那多可惜啊,那太可惜了。”
秦王妃字字句句充满了感情。“你想读书吗?我可以教你。”
谢韫玉犹豫了。她现在是墙头草,但内心还是偏向东风的,就算上辈子二皇子是赢家,可她的心天生就偏的。而且秦王妃再好,后来还是被废了。她既不是读书主义,也不是读书无用主义,她是现实主义。秦王妃读懂了她的顾虑,笑着说:“我不是替秦王招揽你,你随意选,我只是觉得可惜了。”
“王妃能如此推心置腹的跟我说话,我真是受宠若惊。”
谢韫玉也笑了笑,视线乱飘缓解尴尬,发现远处有个小黑影。是文明被两个人搀着练习走路,可惜还是难以单独站立,依靠拐杖走起路来奇奇怪怪,他也知道扭的难看,生气极了,大喊大叫,抽打着下人。等冷静下来,继续练习,如此周而复始。谢韫玉心想,大雪天出来练习走路,大概是家庙祭祀上香刺激到他了。“秦王妃见谅,那是我儿子,年幼的时候摔伤了腿,这些年都没恢复好。”
她叹息道:“所以有时候会吵闹一些,希望没有打搅到您。”
“没事。”
秦王妃没多问,大抵是知道谢韫玉是继母。她嘴上说着不是招揽谢韫玉,但还是发出了邀请,“正月十五宫内有宴会,希望你能来参加,我到时候会向陛下提出办女学。我不用你说什么,只是支持的人在场,我的勇气会多一些。”
谢韫玉犹豫片刻,秦王妃姿态很低,说的很诚恳,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和秦王党搞的太僵,就没拒绝,“到时候我会去的,希望王妃能得偿所愿。”
“我也希望。”
秦王妃笑的灿烂,伸手接飘下来的雪,掌温融化了雪只留下一摊水。风雪越下越大,下午的时候,千里黄云遮天蔽日,天气阴沉,广恩寺后山的林子略过雁群,林子刚静下来,又吹来纷扬大雪,使得崎岖的道路越发不好走。顾留春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带着几个小弟埋伏在林子里,等待着一场赴约。直到那个人出现,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雪坑里,雪沫子沸沸扬扬。他惊讶住了。在佛教的地盘,那个人穿着道教的服饰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一场大雪里极为肃静。他迟迟没有给出上的指令,因为他发现那个人竟然是无眉道人。错不了。当初天启国和大周一食素人有勾结,他一路查出无眉道人,找无数人口述,东拼西凑画了好几副画像,最终确定了对方的长相。他甚至还在长生观待了很久,也没等到接头人,反而意外等到了谢韫玉。不久后天花肆虐,无眉道人失踪,顾留春把京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只能不了了之。时至今日,对方居然出现在这。他自称文晏,可他明显比文晏老了许多,年纪在五旬,难道是易容术吗?顾留春脑子飞快运转,最终也没决定缉拿无眉道人,他不能打草惊蛇,既然已经找到人,应该先跟踪一下,找出对方背后的关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