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造局名下划分很广泛，依次有军器局、军器监、武备监、武备寺、武备院等主管造兵。各路设军器人匠提举司、军器局，辖各州县的甲局、弓局、箭局、弦局、杂造局等，造兵机构遍于全国。京都的铸造局是最庞大的，单就朱茂行主管下辖的军器局就有工匠九千余名，少了几名工人完全不会引起波澜。顾留春怀疑，被烧死的男鬼等人是知道了朱家贪污受贿、挖空国体的蛀虫行为，才被杀人灭口的。最好的焚尸灭迹的地点就是火炉，能炼铁的高温更把尸体烧的什么都不剩。想要查出哪个锻造炉烧死过人很难，但他可以从别的方面入手，比如说，每一批刀的品质问题。几年前有一批禁卫军入库的刀损坏严重，从提刀到破损都有记录，他拿着这份记录找到朱家管事朱茂行，提出巡检。“您是大理寺少卿？”

朱茂行是个油头粉面的模样，五官生得尖，看着没什么正形，但年纪轻轻就管理整个军器局，朝中不少位高权重的大佬对他都评价不错。他此刻微微震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赶紧带着顾留春做检查。上一次见面，顾留春还是以太子亲信的身份出没。他全然不理会自己给朱茂行带来多大的震惊，一脸严肃的进行检查，一旦查出铸造局以次充好，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介入进行搜查。出乎意料的是，铸造局提供的兵刃都很结实，没有任何问题。朱茂行笑眯眯的，整个人都想表现的很和气，但用力过猛，总觉得身上能掉三斤油。他道：“少卿大人，这刀具损坏很难有完整的定论，所以让您误会我们军器局偷工减料了，但是您放心，我们下次肯定测试完好再出库，保证不再让您白跑一趟啦。”

顾留春拍了拍他肩膀，微微一笑：“我也是按着规章制度办事，没有问题是最好的，不好意思，耽误你办事了，作为赔罪，改日我请朱兄喝酒。”

他不好意思地挥手：“哪里哪里，应该是我请您，我请您去聚回楼。”

两人面带笑容，态度都非常好。顾留春一转身，朱茂行笑容沉下来，吸了下鼻子，有点余惊，径直回了朱家。朱家的长辈们都在，人丁兴旺，他作为还算优秀的小一辈，颇受提拔，而且脑子很活跃，想出了节省炼铁钱款的办法，省下来的钱都用于家中上下打点了。唯一的问题就是炼出来的铁要脆上一些，但大周久无战事，也没什么。况且只是他动点小手段，偌大一个江山塌不了。偏偏就被顾留春给盯上了。他当时吓坏了，也不敢让家中长辈知道，就想了个法子，舍不得妹妹套不着狼。后来顾留春就没再查炼铁一案，也算是主意用到了正地方。“你知道今天谁来找我了嘛？”

朱茂行回家直接进了妹妹闺房，把丫鬟都撵走了，顺便拍了一个小丫鬟的屁股，丫鬟跟有火烧似的一路小跑。朱小姐坐在红漆小几边上绣鞋子，眉宇间尽是郁郁寡欢之色：“谁我都不关心。”

朱茂行宣布重磅新闻：“顾留春，太子跟前那个暗卫。”

朱小姐一下子扎破了手指，殷红的鲜血蜿蜒而下落在了鞋面上，她嘴唇颤抖，整个人都有些慌乱，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那个火热的夜晚。她忍不住期待，抖着嗓子问：“是来跟你提亲的吗？”

朱茂行摇头，“他来找麻烦的，他还敢来找麻烦？哦，他是敢的，他连身份都换了，他现在是大理寺少卿，叫文晏，是三皇子心腹，这真是摇身一变麻雀变凤凰了。”

朱小姐自打出了那件事就深居简出，对外界的纷纷扰扰不感兴趣，一心想着那一夜。她反复想着“文晏”这个名字，觉得很好听，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这个顾留春真是阴魂不散，幸亏没让他查出问题来。他是不是过了很久想不认账了，我妹妹国色天香，为了他多念不嫁，他可别这么不要脸。”

朱茂行试探性地说：“你要不要去他跟前晃一晃，提醒他他都干过什么。我愿意放过他，那他也放过我嘛。”

朱小姐恨不得立刻梳妆打扮出现在顾留春面前，“我这就去大理寺少卿府，你叫人备车。”

朱茂行有点尴尬地说：“没有少卿府，只有秦国夫人府。”

朱小姐脸色瞬间惨白：“他娶妻了？”

朱茂行赶紧安抚妹妹，“我打听了，他现在是秦国夫人的丈夫，但秦国夫人的丈夫失踪很多年，突然回家，家里无亲戚能辨认。所以我怀疑顾留春是冒名顶替的，但整个朝野上下无人质疑他的身份，陛下亲自赐官，所以他就是文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