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榆木茶案上搭一方素布,黑底白边。烛花燃尽,烛泪凝结,烛光摇曳。明明晃晃打着迷离。淡色水晶,纹路清晰,棱角分明。隐隐约约刻着迷惘。银光利刃,其锐无比,削铁如泥。真真切切触着迷失。高脚酒杯,泡沫膨胀,水波荡漾。朦朦胧胧透着迷漫。玉手拿起布上的一叠塔罗牌,五指挥动。一女子端坐在小几上,美眸轻闭,朱唇稍启,微弱的光芒随着右手逆时针转动,而后环指沾上一点清酒,在空中由下至上画五芒星。“竖耳倾听我的声音的所有的精灵。汝在月之王之下,将未完成的魔力之刻印,印于吾身!授予吾右手力量,授予吾左手精神,汝所追求之命运,吾自当尽吾全力,为汝开拓。”
唇齿蠕动,念念有词。“契!”
一张牌从牌堆里被切出来,背面朝上,红底,白面。黑灯兜帽,手掌烛火。死神逆位。死神象征结束,结束后才有重生。起死回生,柳暗花明,斩断情丝,清除杂念。“怎么会是死神?”
那女子拿起牌来,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哆嗦着放回牌堆。起身,翻开立于墙上的旧黄历,一张张地被翻过去,手指停在二十日这页。禁忌:不宜婚娶,不宜婚嫁,不宜出门。她看着那禁忌,忽的就想起,三个月前算命先生曾说过她这几月命相不稳,容易遭恶鬼缠身。纤细的手指指在“不宜出门”四字上,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捏掉烛花,开门离去。这是她专门用来卜卦的房间,卦象一向很平静,只是今日,不知怎的,顷刻间变了卦。可为什么要是今天?他说今天他要陪她去看夕阳,看日落。他说他要陪她去放风筝,追蝴蝶。他说他要陪她去喝红酒,唱情歌。他说他好不容易放假,想陪她做很多事情。他说,二十日那天,隶棠亭外,不见不散。不见不散。怎么办?那女子在偌大的客厅里走来走去,她没有人可以倾诉,她没有人可以寻求帮助。她所交的,从来都是酒肉朋友,一杯酒,一个舞,便是朋友。十二岁,她开始辍学,成天跟着街上的小混混出入酒吧,歌舞厅,她跟着他们打架,喝酒,谈恋爱。只是几点不同的是,她不抽烟,不染发,不上床。十四岁那年夏天,遇见贺之铭。十六岁一月,贺之铭被判九年监禁。十六岁九月,遇见他。她其实还是有朋友的,只是因为她,朋友进了四壁是墙的监狱。他是重点高中的好学生,要为大学而奋斗。他是她下定决心要守护一生的人,她不能让他失望。什么死神逆位,什么命相不稳,什么恶鬼缠身,不及他十分之一。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眼角瞄到桌边的纸条和平安符。随手一抓,放进兜里,然后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