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江面，水波平缓，凭空生出的清淡荷花，一片一片，浮游在江上，犹若是一片花海。那江面的中央，碧绿色的荷叶下，一叶精致的兰木舟缓缓地浮着，一男子从岸上轻轻跃下，在舟上落稳，他侧过身拾起舟上的木桨，划着水面慢慢地移到岸旁。岸上的女子，一袭素白的云罗娟裙，衣摆处细致地纹了一朵清丽的荷花，显得淡雅又不失尊贵。女子歪着头看着舟上的男子，微微笑着，三千的青丝不扎不束，由着长发顺溜地披下来，愈发显得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感觉。舟上的男子站起身来，修长好看的手朝她伸出，浅浅笑着看她，女子莞尔，玉手伸过去，他立刻握紧，借着力一把搂住她，稳稳地坐在兰木舟上。白衣女子娇嗔着他，挣扎着从他怀里挣开，慢慢地坐到另一旁，抬起眸来看那满江的荷花。她俯下身，挽起宽大的衣袖，长发拢到脑后，玉手浮了浮那平静的江水，一阵的冰冷刺骨，可是她却只觉得凉爽。邢九堇低首望了望江面，那江上女子的倒影，印刻得清清楚楚，女子细看着，看着那与她一模一样的自己，她勾起唇来笑了笑，那清晰的倒影也浅浅地笑了起来。她伸手出去触着那倒影，却空空触得冰凉的水面，手掌挽起，徒生生地触上了一阵的江水。她轻笑着，慢慢地翻过身来，坐在兰木舟上，撑着脑袋看向那个浮桨的男子。那男子一袭长长的青衫，俊美绝伦的容颜，风华绝代。狭长无波的凤眸定定地看她，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几分撩人风情，薄唇轻抿，似笑非笑的样子。“阿九。”

青衫男子轻轻开口，喊她一声，“坐过来。”

他的声音似是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让那女子不自觉地靠过去，靠到他身侧，眼望着江上清清淡淡的荷花，浅然笑着。兰木舟缓缓地在江面上移动，她瞧见那江面的中央上浮了一座亭台小榭，朱红色的长柱，高高的琉璃顶上泛着金色的光芒，古色古香。木舟靠岸，男子起了身，拉起她的手，慢慢地踏上青石阶，小榭上搁了一张古典的青石案，案子上摆了诸多的糕点，点心，左手拉着她的手，轻轻坐在石椅上，也没有松开她的手。公孙彻悠闲地挥了挥手中的扇子，半眯着眼看她。邢九堇被他看的不自在，嘟着嘴别过头去，上下打量着这座小榭。男子抬了抬扇子，抵在她下颚上，使了使气力把她的脸扳过来，然后拾了一块酥油糕，搁在她唇边，喂她。她愣了愣，还是张了张口含住，嘿嘿地笑着看他。“阿九，你与他，是怎么了？”

公孙彻静静地看她，静静地问她。“公孙，我不想说。”

白衣女子躲开了他的视线，只盯着旁边的荷花。“好。”

男子应允她一声，然后抬手扳过她的下颚，对着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眸子，定定地道，“但是阿九，你若留在这，我必定不会再让你走了。”

她听着，黯了神色，默然地看他，也不说话。公孙彻轻轻捏着她的下额，看着她默了许久，终还是笑了笑，手指松开，抚向她的唇角，那女子唇角上粘了一块白色的糕沫，他探了探拇指，却又突然倾身过去，薄唇吻住她唇角，而后移了开去，吻上她的朱唇。他吻着她，长手伸向她的腰间，一把抱起她，坐到那小榭的靠椅上，让那白衣女子躺在自己腿上，俯下身去吻她。他吻的有些急躁，有些发泄性的强吻，让她几尽窒息。他狠狠地撬开她的防备，卷起她的小舌，奋力地汲取她口中的芳香，刮尽她的口腔，女子睁大着眼看他，那样近的距离，他离她，几尽贴了身，男子入情地吻着她，轻轻笑了笑，大手随即伸上去捂住她睁开的眼眸，然后轻轻滑下，触着她的肌肤，滚烫滚烫的手掌滑过，让她心上一阵酥麻。公孙彻眯着眼，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唇瓣移开她的唇，她这才趁着空隙急急地呼吸，可他却邪邪地笑着，然后吻向她的脖颈，一寸一寸的滚烫。他深吻着，手上握着的折扇渐渐地松了去，慢慢地掉落，落进了江水中。男子抓了抓空着的手，顿时一惊，忙是放开了她，撑着椅背隐约着看见那扇子，然后迅速纵身跃下，整个人冲进水中，奋力地寻找那把折扇。白衣女子焦急地站在靠椅上，撑着那冰凉的椅背，俯下身去看他，急急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何一把折扇让他这般紧张？那扇子缓缓地沉下，男子喘了口气，睁着眼看着它，而后，他加大了气力游下，长手一抓，抓住了扇柄，他舒心地笑了笑，这才蹬着江水，立刻冲出水面。她眼见着他起来，终是舒了一口气，站得老高老高地喊他，“公孙。”

却不慎，竟是踩滑了脚，“咚”的一声掉进了水里。公孙彻在水中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忙是再次钻了进去，长手滑着水势冲下，见着那白衣女子轻闭了眸子，全身漂浮着下沉，他顿时心慌了起来，迅速凑到她身旁，含住她的唇，缓缓地在她唇中吐着气息，他慢慢地吐着气，双手搂起她的腰，手中的扇子顺势丢了开去，脚下滑开江水，终是露出了水面。他抱起她，双脚蹬着江面，一息之间落到那小榭上，把她放稳了靠椅上，忙是俯下身去撑着她的胸口，急急地道，“阿九，阿九，你醒醒。”

白衣女子咳嗽一声，口中吐出江水，迷糊地睁了睁眼，看着他笑了笑，又晕了过去。那青衫男子把着她的脉搏，待听见脉动声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趴在她身上，喘着粗气。清静的女子闺阁内，那俊美的男子安静坐在床沿边，看着榻上浅浅呼吸的女子。女子轻蹙了蹙眉，慢慢地睁着眼，模糊之间，看见那男子静静地凝视她，鼻尖突然涌起一阵酸涩，她坐起来玉手搂住他的脖颈，覆在他肩上闷闷地哭着。那男子轻笑了一声，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然后慢慢地松开她，笑着道，“姑娘，你又认错人了，孤是彻儿的胞生哥哥。”

“他呢？”

邢九堇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愣怔了片刻，定定地看着那男子，确实不是公孙彻。他与他虽是相像，但公孙彻身上的冷漠，孤傲，是与他的戾气，成熟不同，明明显显是分的出来的。“彻儿他有些事要处理，便让孤来照顾你。”

公孙肃看着她，平静地答道。“哦。”

她应一声，撑着床榻缩回了被褥里，默然地看着那紫色的帐幔，又突然抬起眼来看他，幽幽地问他，“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男子淡淡地回答。“那把扇子，对他很重要吗？”

邢九堇直直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很重要。”

公孙肃听着，看了她许久，才说道，只那语气里，隐隐透露着些无奈，以及，伤感，“那把十六骨折扇，是他从前一位故人赠送于他的，所以，对于他来说，那把扇子甚至于，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她仔细听着，暗暗地苦笑一声，怪不得，怪不得那扇子落下，他便立刻松了她，钻进水里去寻那把扇子。“那位故人，是个女子吧。”

邢九堇低垂了眸，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轻轻地道。不是询问，是陈述的语气，肯定的语气。“姑娘，你很聪慧。”

他略带些惊讶地轻轻说着，稍微思虑了片刻，内心挣扎了一番，终是又开了口，轻声道，“那女子，名唤九九，是个小山村里的女子。”

公孙肃说着，看着她，定定地道，“那女子为了救彻儿，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箭，也就是他这次，中的箭毒。”

“九九。”

邢九堇安静地听着，愈发地皱起了眉，重复着这个女子的名儿。公孙彻唤她阿九，那女子名唤九九，他从见着她开始，就一直暗中护她，没有理由，她也不曾问过他理由。她想着，突然之间就笑了起来，笑得绝美，从未见过的美，终是她太过高估自己了，以为他喜的是她，其实，她不过是那女子的替身，不过是与女子一样，名中带九，罢了。她只是名中带九，便就换得他数次倾心对待，数次暗中救她，他爱那唤作九九的女子，爱的如此疯狂，爱的如此痴傻，爱的，竟是失了理智。他爱那女子，爱到无可救药，无法自拔。邢九堇原以为，公孙彻不过是想要寻一个与董晨晨一样，善琴艺，善谈心的女子罢了。却竟是再没想过，她做了她人的替身，她这辈子，最恨的替身。可若她不是替身，那她邢九堇，又何德何能，能得他公孙彻如此这般，痴心对待。“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她说着，然后迅速钻进了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