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医略略凑近，瞧见帕子上用浅灰色的线条勾画出一件东西的大致相貌。他一眼认出那是登闻鼓。几乎是在下一瞬，他就明白元嫆的用意了。“娘娘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微臣佩服。”

摆设登闻鼓的用意就是希望蒙冤者可以不被权势限制，冤屈有处可诉。只是权势强大到足够地步，抑或是皇帝宠信奸臣，百姓又如何敢迈出这一步？不敢的日子久了，许多百姓都将登闻鼓遗忘。今朝皇上不顾自身隐患铲除世家，又查明户部贪墨真相，还百姓公道，两桩事已经将皇上的圣明传开。元嫆再借广白居士的名号告诉百姓有登闻鼓可用。往后的大云朝一定可以迎来海晏河清的盛世。“这只是一个草图，等我彻底构思好了会交给你的，你只需要告诉邹老板，有赠品就好了。”

元嫆收下他的称赞。想这个图案，她想了许久，周太医的称赞权当她的脑力报酬了。她起身送周太医出门，瞧青禾等人不在，又吩咐焕春将朱燕喊来，让朱燕随着周太医一起离开。朱燕跟随周太医学医术的消息必然瞒不住，只是她现在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等朱燕和周太医走远了，她环顾四周，问焕春，“青禾呢？”

刚才和周太医出门没有看到青禾，她还挺意外的。“青禾去小厨房了。”

焕春答道，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去了挺久，兴许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话音刚落，元嫆和焕春都瞧见青禾从宫门外走进来。“赫赫何时午睡的？我方才瞧着他还在睡，你同我一起将他喊醒。”

元嫆迅速揭过话题，用正常音量对焕春说道。焕春应下，跟着元嫆进殿。主仆二人走进内殿，焕春朝外看了一眼，确定青禾没有进来，才压着声音同元嫆说，“娘娘，周太医来时，青禾似乎有意在听周太医同您说的话。”

她某些时候反应挺慢的，心思也很宽泛，但‘某些’不包含与娘娘有关的时候。“我知道。”

元嫆坐在赫赫的小床旁边，握着赫赫的手轻轻揉捏。焕春不理解，“那娘娘打算怎么做？奴婢瞧着青禾心思不坏，只是心里一直惦念着为皇上做事，有些......”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元嫆明白，青禾有些像在监视她了。“这正是我要朱燕跟着周太医学医术的原因，我如今能全身心相信的人只有你和全广，我实在是无法安心。”

元嫆轻叹一口气，道出真心话。想要发展一个可靠能用的人实在是太难。焕春嘴巴很快，“娘娘，还有严嬷嬷，您之前不是打算将严嬷嬷调来明仁宫吗？”

提起严嬷嬷，元嫆脸上的阴郁扩大了。焕春想起严嬷嬷侍奉的人正是十八皇子，忍不住问，“难道娘娘缺一个理由？想等兰美人和十八皇子之间出点什么事情，好将严嬷嬷要来？”

娘娘为什么犹豫这件事的原因，她只能想到这一点。元嫆摇头，“不是，是嬷嬷心肠太软，我怕她来了明仁宫也放不下十八殿下。”

......太后去世前已经对外宣称抱病数日，如今人去了，叶景琰恰好有个‘宿疾难医’的由头可用。万家倒台之后，万尧万峥做的那些恶心事早已经传遍。如今万家臭名昭著，外面的人自然也不认为万家出身的太后娘娘是多么善良和蔼的人。有人将她杀害冒牌广白居士，威胁邹氏书坊以及偏袒作恶多端小儿子的事情翻出来，一时间民间大半的人都直呼太后死得好。外面民愤滔滔，叶景琰顺势将太后出殡的阵仗减小，只让一些近臣和嫔妃前来送殡，不必搞万民相送了。赫赫作为唯一的皇孙，也换上素净白衣，由元嫆抱着出席。小娃娃双手紧紧抓着元嫆的衣襟，感受到周遭肃穆气氛的小娃娃有些生怯，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元嫆的脸，似乎怕自己一眨眼，娘亲就不见了。元嫆轻拍赫赫的后背，以此安抚。“起灵！”

随着一声吆喝，十二个侍卫将太后的棺椁抬起，元嫆等人也要起身。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本该抬着棺椁下台阶的侍卫们忽然松开棺椁，上好的棺椁也在坠地的同时碎裂。众人避开视线，元嫆却瞧得清楚，棺椁里本该是太后的肉身，此时却是三个黑衣人。“有刺客！”

元嫆高喊一声的同时，抱着赫赫往人群少的地方走。一阵风拂来，是一直藏在暗处的全广出现，护在她左右。元嫆看全广的同时瞥了一眼身后的景象，负责抬棺椁的十二侍卫拔刀相向，竟与那三个黑衣人是一伙的。“娘娘，那边有偏门可以走，属下护送您和小皇子离开。”

全广指着东北方向。元嫆点头，猛然想起焕春还在台下等着。她心一横，将赫赫交给全广，“全广，你带赫赫走，焕春还在那边，我不能丢下她。”

全广嘴唇翕动，但他明了元嫆和焕春之间的主仆之情，没再犹豫，直接抱紧赫赫。“娘娘万事小心。”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元嫆从系统背包里拿出短刀，藏在袖中，快步返回恐慌的人群。焕春今日穿的绿色宫装，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游走，很快锁定焕春的位置——在一头石狮子后面。“焕春！跟我走。”

元嫆目标明确，飞奔到焕春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娘娘。”

焕春的嗓音颤抖，带着哭腔。她心中的恐慌让眼泪夺眶而出，视线很快被泪水遮住，她怕是自己看花了眼，用力地擦拭眼睛。“别怕，注意脚下，跟紧我。”

元嫆柔声安抚她，脚下撤退的动作一点没停。焕春点着头，强迫自己镇定。她绝对不可以拖娘娘后腿。尽管知道崇和宫有偏门，元嫆还是选择冒险从正门离开。不是她头铁，一是不想暴露赫赫，二是她们到底是在皇宫里，刺客一时压制，但寡不敌众，刺客打不过金吾卫和禁军，战局终究会被扭转。金吾卫和禁军肯定会从正门突破。余光瞥见有一个黑衣人冲她而来，她猛地回身，借助转身的力道将焕春拉进怀里，袖中短刀出手。‘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