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那人才醒转过来,元好古让人把他带到自己跟前。“小兄弟,可还记得我?”
元好古问那位酷似王公子之人。“记得,昨天晚上不就是你请的客吗?多谢大人恩典。”
“贵姓?”
“免姓王。”
来人回答。元好古眼底闪过满意之色。若非自己亲眼见过已死去多时的那人,还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之前的那个人呢!实在是太像了!那眉那眼那神态那走路的步态,无一处不像。并且,连姓氏也一样!但,一个想法突然从元好古的脑海中冒了出来:不会是死者的兄弟?要是那样的话,这个事只怕就麻烦了,自己的李代桃僵之计就实施不了了!这样一想,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你有兄弟姐妹没有?”
元好古紧张地问道。那男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本该高高在上的元大人,回答:“多谢大人关怀。鄙人倒有一个姐姐,至于兄第呢,鄙人倒想有一个也好啊,聊胜于无啊。”
元好古提到嗓子眼的那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整个人顿觉清爽了不少。当天晚天,元好古又是好饭好菜地款待了王公子一顿。元好古听王公子说他四海为家,并无固定居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并无家小。因此便挽留他在府中住下。其实元好古心中窃喜。他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说服王公子留在自家府内,不曾想,事情竟这般顺利!顺利得让元好古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呢。“这下本大人可以高枕无忧了!要是那马银复说我宠妾杀人,毁尸犯法,我就让王公子出庭为我作证!哈哈哈!事实胜于雄辩!看他马银复其奈我何?”
元好古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夜,元好古睡上了有“事”以来的第一个香甜的好觉。风华宫中。贤德居内。独孤羽正在赏一幅铺在长桌上的《龙腾虎跃》图。绿茵侍立在旁。“此画色彩绚丽,红得鲜艳,看起来喜气洋洋,一团喜庆之气。娘娘觉得此画如何?可入娘娘的眼?”
绿茵抚摸着画轴,笑问道。“画自是好极!龙凤相配,天造地设,天生一对啊……”独孤羽回答。“那就是喜欢了!奴婢帮娘娘收起来了!”
绿茵边说边把画轴卷起来。“这画绿茵要是觉得好,就送给绿茵好了。”
独孤羽看着绿茵说。绿茵这才注意到独孤羽脸上的神色不对,似有泪滴欲坠。绿茵一下子惊慌了起来:“好好的,娘娘怎么就悲伤了起来?”
“不碍事。就是看了这幅喜庆的画,有龙又有凤,龙凤共舞,让本宫想起了以前与皇上在一起恩恩爱爱过日子的情形。那时我与他虽说每天都忙得不得了,但都形影不离,几乎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对方。那时的我高兴得梦里都在笑,哪里想到今天的我们会是这样的一种情形呢?岂不叫本宫伤感重重?”
独孤羽说着泪又要涌出。怕绿茵看见她脆弱的一面,赶忙偏过头。“快别伤心了。今晚皇上就要到娘娘宫里来了。本来他昨晚就要过来的,因为……”绿茵安慰她,还没说完,独孤羽便打断她的话说,“是珍妃那边出了点事,他才过去她那边的吧?”
绿茵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也不知珍妃怀上孩子了没有?他被封为贵妃也有一段时日了,绿茵你可有注意到她的肚子有动静没有?”
“应该还没有吧。没有听冬清,春阳,夏雨,秋禾她们说过珍妃怀孕的消息。”
绿茵回答。“绿茵,让春阳特别关注珍妃那里的任何动静,再多安插几个人进珍妃的宫中。耳目我一些,办事也牢靠一些。”
独孤羽下达了命令。“请娘娘放心!相信绿茵会为娘娘把所有的事办得妥妥贴贴的。”
绿茵答道。绿茵前脚刚走,毅帝后脚就来了。太后竟然也与毅帝一起来到皇后宫中了,太后手上还抱着小皇子小奇奇。独孤羽见到太后也来了。便急忙起身恭迎。太后把让身边的侍女把小奇奇从她手上接去。然后用双手扶起跪在地上的独孤羽。独孤羽起身,目光射向小奇奇。穿青衣的侍女最会察言观色了,轻轻往前迈了一步,到了独孤羽跟前,说:“太后让奴婢抱小皇子过来风华宫,目的就了解娘娘的思子之苦啊。”
太后朝青衣侍女投去一个赞许的眼光。小奇奇朝太后坐椅的方向伸出肥嫩的小手,太后笑道:“去,去,去找你的母后。跟你母后亲亲,你母后可想你啦。”
毅帝趁机凑上话头:“父皇也想你啦。”
说完从坐椅上站起,快步走到独孤羽身边,拉起她的右手,一起走向青衣侍女。到青衣侍女近旁,毅帝这才放开牵着独孤羽的手,从青衣侍女手上拎过小皇子,笑呵呵地说:“父皇抱抱,哇,朕的小皇子又重了不少了。让你母后也抱你看看,看看父皇说的话是真还是假?父皇现在可不敢再骂你母后了呢。”
在场的人听了毅帝的话都听出来了,毅帝是在一语双关地向皇后娘娘表情达意呢。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想笑又不敢笑,想离开这地方又敢擅自离开。太后看出了大家的窘态,便说:“绿茵,你留下多呆一会。小奇奇就让他在这儿多呆一阵吧。哀家与其他人就先行一步了。等会儿你把小奇奇还是抱到仁寿宫去。皇儿,羽儿,你们好好聊一聊。我们走了。”
大家一听太后此话,纷纷离去。独孤羽想要送太后,太后说:“不必了。你们好好的就好。哀家跟前无须那么多的礼节。”
绿茵想让娘娘与毅帝早日和好,便说:“皇上,娘娘,小奇奇与你们呆一阵吧。过一会儿,我再过来抱他。你们一家子好好呆着吧。”
恰巧此时,小奇奇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好看的东西,嘻嘻地笑了。绿茵趁独孤羽与毅帝的注意力都被小孩子的笑吸引过去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出了贤德室。“娘娘的日子要好起来了!曙光初现了!太好了!”
绿茵兴奋地独自嚷嚷。从她身边经过的其他宫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也毫不在乎他人的异样眼光。“皇上娘娘,你们俩可不许再把对方推开哦。一定要和好哦。”
绿茵在内心默默地祈祷。贤德居只留下了毅帝羽后还有小皇子三个人。毅帝抱着小奇奇,待要把他移交到独孤皇后怀里,小家伙却似乎不乐意,挣扎了一下,并且哇地哭了一声。毅帝只好还是抱着小孩。心里也不明白孩子为什么跟亲妈这么不亲近?无意间抬头往独孤脸上一望,只见独孤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给人的感觉甚是严厉威严。当然,毅帝如果对羽后注意察看的话还是可以看出此时她的眼睛红红的,有点肿,刚刚哭过留下的一小点痕迹。然而,遗憾的是毅帝此时并没有真正花心思去多加留意独孤皇后。反而,对于独孤皇后的严厉表情,他心里掠过一丝不爽,他暗想:就算自己有千错万错,也已经屈尊驾临到你这儿了,你还要这样继续得理不饶人吗?独孤羽之前到仁寿宫的时候也曾经尝试过抱小奇奇,可这小孩子就是不肯跟她亲,她心里一度也憋屈得紧。这一回,还是这样。她心里也不太高兴。可是,总不能跟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计较这点小事吧?既然他不乐意找自己,没准就是自己与小孩子比较不投缘,那就换个方式与他相处吧。小孩子大多贪吃,就拿点好吃的东西讨好他,没准这一回他很快就能接受自己了也有可能。独孤羽环视贤德居,终于看到了桌子上的水果苹果、香蕉、葡萄。苹果大个、皮厚,要用水果刀削皮。吃苹果时削皮这事一向是下人做的,水果刀也是用了就收起来的,不会放在明处的,独孤羽待要找水果刀却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于是干脆就不拿苹果了。葡萄也要剥皮,况且它的肉里也有籽,只怕这种东西也不好喂孩子吃下,毕竟孩子还这么小,万一孩子连肉带籽吞下怎么办?也不要拿它来让孩子食用为好。只能拿香蕉了,于是最后她拿了一个香蕉,把皮剥开,轻轻咬下一小块香蕉肉,然后把它捏在大拇指与食指间,两眼看着小奇奇,嘴角轻轻上扬,尽量用亲昵一点的语气对小孩子说:“来,小奇奇最听话,把嘴张开,母后喂你吃这个甜甜的东西啦。”
孩子果然张开了嘴,把香蕉肉含在嘴里细细地咀嚼,并且发出啧啧的声响,似乎吃得很有味。这个时候,从表面上看来,这一家三口,倒也温馨。绿茵走了一段路,又折返了回来。她想:毅帝羽后完全可以凭借小孩拉近彼此已渐行渐远的心灵距离,以小奇奇为话题说说话,说不定很快就能够和好如初了。然后自己再适时进房把小奇奇抱出,再给俩人添一把火,制造一个绝妙的相处的机会。但在外面偷偷地听了好一会,却没有听到里边俩人对话的声音。她倒为难了,自己还要不要进去把小孩子抱出来?独孤羽此时内心其实还是相当纠结的。虽然说她也亲眼看到了毅帝在她昏迷之后的紧张与关心,但每当她说服自己想原谅他的时候,她的眼前就又出现了那一幅让她痛之恨之的画面。这样一想,她又无法真正原谅他了,也就难以以笑容来面对他了。有时她都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再一次爱错了人。前生如此,今生也是这样。要过自己心理这一关其实很难,对自己说不原谅他又能怎么样?但实际上还是无法真正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