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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惊险后,八阿哥便不怎么带着朵儿去天桥下了,便是朵儿再馋也只敢带她到规整些的酒楼品几个菜。但朵儿觉得和那些小食总是不一样的味道,有些闷闷不乐。好在只有他们两人相处时可以没有那些个规矩约束,朵儿的日子过得还算自在。
可入冬后,八阿哥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府上的气氛都有些微妙起来。没有他人做借口,姑姑只许她每十天去看一次娜仁托娅。京城的冬天虽然要比家乡好许多,但据姑姑说今年比往年冷了不少,好不容易熬到了再能去看娜仁姐姐的定日,朵儿带了自己制的毛皮手套去送她。 暖烘烘的套间里,两个女子各歪在罗汉床一头上闲话家常。正说到近日睿亲王也很少回府,外间便通传说前头遣了个小内侍来送点心。 “这是王爷让前几日新进府的点心厨子做的,说是分给几位福晋和格格尝尝鲜。”“王爷这些日子不是在宫中么,怎么忽然想起分点心?”
“王爷是在宫中,但今日传话出来说晚间可能会回来,又想起上月在外尝到的几样民间小吃,便嘱咐传话的人安排做了,也分一些给各位福晋格格。这个厨子还是王爷特别为了做这几样民间小吃新进的。”
因着娜仁托娅新进府,平日里王爷对她有些特例,府里的奴才们明里暗里也有几分巴结之意,因此话里之意是在提点这吃食应是王爷喜爱之物,需多多上心。娜仁托娅听出了小公公的好意。 听到有民间小吃,朵儿已坐不住了,忙倾身探头去看那小内侍打开食盒。 “呀!糖耳朵!驴打滚!还有艾窝窝!!”
听到朵儿欢呼的声音,娜仁托娅也好奇的支起身子。 “你都认识?”
“这都是南城天桥下边的小吃。”
朵儿两眼亮晶晶的和娜仁托雅介绍起这三样吃食都是用些什么材料做的。
“公主真是识闻广博,说得一丝不差的。”小内侍恭维道,“看公主似乎是尝过不少了。”
娜仁托娅看着朵儿兴奋得未懂得收敛的样子,再看看那小内侍,忙开口止住话头。 “你先下去吧,我和公主还有体己话说,王爷回府了就回说我和公主吃了都觉得很好,代我拜谢王爷。”
小内侍原本还想多攀谈几句套个近乎,但看侧福晋下了逐客令,只得收了兴头,回去交差去了。 见人去后,朵儿正说着要是能和着豆汁吃那就更好的话题,只见娜仁托娅探身过来抓住了她还在空中比划着的双手,神色郑重。她看出娜仁姐姐有话要说便停了下来。 “和八阿哥出去玩的事情,还是少在外人前提。”
娜仁托娅停了停,瞧了瞧她的神色,“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朵儿那股兴奋劲终于落了下来,垂着头长叹一口气。 “我明白。”
“从前我不提是因你还小,过些日子就是你及岁的生辰,我还想着送你什么好,我现在可不告诉你,我要先卖个关子。“娜仁托娅这样和颜悦色,朵儿反而没有辩驳的余地。 “等到你回到家乡去时,怕是你阿布都已经帮你选好了婚嫁的对象了。和这些阿哥公子们交往你自己也要顾忌一些。难不成你想嫁在京城里,故意这么做的?”
“没,我没有。”
朵儿从未被亲近的人调侃婚嫁之事,竟不好意思起来。娜仁托娅也不继续逗她,转而道:“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高墙里的生活,你这个性子,京城确实也不适合你。不论何时,你若是觉得那些好玩的好吃的勾着你走了,你便想一想草原,想一想阿布和额吉。”
朵儿咬着嘴唇,乖巧地点了点头。 娜仁托娅的父亲在部落中的地位比不得朵儿的阿布,父亲从前也会给她说一些人情世故,故她的心思要比朵儿细腻许多。但比起这京城深府大院来说,那是天上地下之别,娜仁托娅适应得也有些吃力,全靠了她这性子勉力学习着,但她深知朵儿的性子,想到如果是她也这般生活,怕是更艰难了。 “我在王府也不能常和你见面,不能像从前那样时时提醒你。自我进府来,虽然也有陪嫁的丫头偶尔能和我说说话,但更多时候还是我自己去面对那些陌生的人,遇到事情也只能自己拿主意。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想起都统福晋说的话,从前也和你一样不过听听罢了,如今却觉得句句都是至理。”
娜仁托娅摸了摸朵儿的发辫。“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回到草原去,一辈子都能如那雄鹰一样,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朵儿心里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娜仁托娅那落寞的神态是她所没有预料的,连娜仁姐姐满心期待的三爷也不能让她开心吗?她有些心疼娜仁托娅。 自马场之后,琪琪格的那番训导引得她比从前多思虑了许多,姑姑说的话她似乎也渐渐能听懂四五分背后的意思了。八阿哥给她的欢乐和自由让她得以从那些规矩中喘过气来,让她舍不得放手。有时候看着姑姑面对八阿哥时忧虑的样子,她也想要拒绝,但那欢乐和自由的气息像一只迷惑人心的彩蝶,总在前边引着她勾着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要随八阿哥去。 看到朵儿微红的眼眶,琪琪格一旁佩服着娜仁郡主,公主这个样子才是真正把话听进去了。 “总算是有侧福晋这样明白的人来说公主了,要不奴才要愁死了。奴才也是劝过公主的,都统福晋一则不忍心公主在府中愁苦便没明着说公主,再则是不好总是亲自拒绝皇子的要求,便由着八阿哥带公主到处去。这还是要公主自己开口拒绝才好,公主就是没拒绝过一回。侧福晋不知道,八阿哥可爱带公主去那天桥下吃这些小吃了,我猜八阿哥也看出我太过紧张公主,时常支开我,那些个时间里我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是个什么境况,这就在中秋前几日还……” “琪琪格!”朵儿听出琪琪格要说的是哪日的事情了,忙开口制止。她生怕娜仁托娅会为她担心,没顾忌到语气重了些。琪琪格委屈地闭了口。朵儿看她委屈又不忍心了,想要圆场但又怕娜仁托娅担心,只得蔫了声音温顺地说道:“姑姑说的、娜仁姐姐你说的我都懂,琪琪格说的我也听进去了,我之前只是……只是控制不了我自己,这院子里的天实在是太小了。”
朵儿的眼神飘向窗外,框在四方的窗框内的那高墙上的天空,不过只有目视所及的三分之一。这几日天总阴沉沉的、快要下雪的样子,这更让人觉得那小片天空和那灰色的院墙似乎就快要融为一体。 娜仁托娅理解她的苦闷,她自己都如此吃力,何况朵儿这样的年纪。想到这些,她也不忍再逼她,握着她的手轻轻安抚她道:“你也不用烦恼,过些日子回家就好了。”
朵儿看着娜仁托娅认真的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娜仁托娅看到她确实是听进去的样子,便取了一块点心放她手心:“你不是喜欢吃吗,我们一起来尝尝。”
午间时分,两人在里间正打算小憩一会儿,却听到外头来报说王爷回府了,正往这边院子来。娜仁托娅忙和朵儿起身整理衣装,才出得外间,王爷就正好进了屋。 两人福身告了礼,娜仁托娅喜悦地问道:“王爷不是要晚间才回来吗?”
睿亲王缓步至罗汉床上坐下,娜仁托娅及时的在他身后加垫了个靠枕。 “朵儿公主也来了。“ “三爷既然回来了,我也不好打扰姐姐了。”
这些个做客的规矩,朵儿还是学得很好的。
“无妨。我原本是打算晚间回的,但晚间有重要的事,因此想先回府休整一下。在前头没什么困意,现下就想找个清静地方。”两人看到睿亲王的样子很是疲倦,虽然口上说着不困,这不过是累极后身体的假兴奋状态罢了。娜仁托娅有些心疼,左右寻思着问道:“要不我给王爷燃些安神香吧,前些日子和福晋学香,福晋赐了些给妾身。”
“不必了,我在这里眯一会儿,也不用你伺候,你们姊妹俩自个儿聊天就好。”
娜仁托娅还有些犹豫,看到王爷揉着眉心头也不抬,只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去,她也不好忤逆,拉着朵儿恭敬地退了出去。 娜仁托娅不敢走远,只在东边厢房安置了,让贴身的大丫鬟在正房外跟着王爷随侍的人一同候着,只要王爷有吩咐便第一时间来通报。 两人其实也没能聊什么,朵儿看着娜仁托娅心不在焉的样子,猜到她应该是在担心三爷什么时候会有吩咐,也不好发起话题。两人吃着小食闲坐了半个时辰,丫鬟便来传话了,让两人都过去。 回到正房内,看到睿亲王正翻看着两套衣裳,一件是侍卫装,一件是普通小厮的粗布长袍。见得她们进来,给贴身服侍的方內监使了个眼色,方公公便对着门外喊道:“所有人都退下去吧,除了传唤,都不必到院子里来。”
虽看不出睿亲王要说什么,但看这安排怕不是寻常事情。等到人都离了院子,娜仁托娅开口问到:“王爷这是?”
“待会儿我出去办事要借一借公主的马车,公主可愿意?”
朵儿与娜仁托娅对看了一眼,两人皆是毫无头绪。睿亲王接道:“我的车马都派出去了,事出又急,先送你回府,而后我再骑马去办事,不会耽误你。只是需要你答应我,别告诉任何人我坐了你的马车。”
三爷言辞恳切,面上难得现出几分为难。
“都统福晋和旻佑都不能说,我的事情不方便他们知道,一则也免得他们多为你担心。”朵儿从未见过三爷这个样子,往时的三爷对任何事情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一切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信手拈来之物。今日在他身上,朵儿感受到了低落和兴奋两种矛盾的情绪竟同时并存着。 说他低落,只因他憔悴的神态中透着一丝悲伤,这悲伤似乎还带着些苦痛纠结在他的眉间。但那眼睛里透出的熠熠光芒却又似是某种急切的渴望,像是对什么事情志在必得的兴奋。 朵儿相信三爷所要做的必定是大事,比不得她和八阿哥平日的那些玩闹,又想起娜仁托娅早些时候的那些话,认真地应承道:“我谁都不会说的。”
那天睿亲王府侧福晋院里的奴才们只知道,因着王爷在院里,侧福晋只把土谢图公主送到了院门口便回了。最近京城有些不太平,王爷还指派了两个侍卫护送公主一同出了王府坐上马车回都统府去了。 三爷其实并没有把她送到都统府,而是在一个僻静的街角下车离开的。 马车出发后,朵儿开始时对第一次和三爷一同乘车有些不习惯,若是平日里,她早已想尽办法找各种话头化解尴尬了。但今日三爷正襟危坐,朵儿以为他在想待会儿的要紧事,便没敢主动开口搭话。 但也并非全程无话,一路上两人还是说了两回话的。而由三爷发起的这两回话谈论的竟然都是她欢喜的事情,与车内的紧张氛围完全不沾边。一回问她是否喜欢今日新进的点心,朵儿很高兴地夸赞了厨子的手艺,三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另一回问她是否知晓回家乡的日子,朵儿没想到三爷竟然关心这件事,直言还未收到家信,还不知阿布如何安排。朵儿说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三爷却话题一转道:“你今后若是在府里待烦了,便去马场那边跑跑马。”
“应该不能随意去的吧?”
“马场有一部分是供贵胄子弟习射消遣建的,八旗的子弟要去并没有什么问题,回头我给侧福晋一个腰牌,你可以和家中兄长同去,若是自己想一个人去,去时换身男装便可。”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吗?”
朵儿惊讶地问道。
“那马场是禁军守卫,不会有闲杂之人,就是遇到各家公子时避着些,自然无妨。”“太好了!“朵儿高兴坏了,差点一下蹦了起来,正好马车颠簸了一下,她没平衡好,向前一扑撞进了三爷怀里。 忽然扑面而来的淡淡菊花香味瞬间自眉间侵入神思传向四肢百骸,旻极多日来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瞬间得到舒缓,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小人儿在他怀中没待多久,挣扎了一下,扶着他的手臂好不容找到平衡后,直起身子忙忙道歉道:“对不起三爷,我,我太高兴了,撞到您了吗?没伤到您吧?“ 许是放松后心情变好了,许是近在咫尺的那双盛满歉意又闪着几点星光般晶亮的小鹿似的眼睛瞧着他时带了些迷人神思的俏皮,又许是靠在他臂上的那几分小心轻柔让他觉着似乎抱着一只乖顺的小羊,让人不自觉的也柔软下来。他清朗地笑出声来。 朵儿从未看过他这样笑,那确是自他眼眸深处发出来的笑意,笑声带着几分恣意,不同于往日总隔着一层似的客气疏离的微笑。再接着他耳语般的声音,朵儿忽然感到几分微醺,但她记得今日并没有喝酒。 “就你这小身板还伤不了我。“ 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脸颊一片热意,再看看自己半靠在三爷怀里的样子不禁大窘,手忙脚乱地撤回身子,规规矩矩地直端坐到三爷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