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逛街回来的时候,顾子规竟然拐了弯进到了对面的屋子里去。说是落庭院有麻烦的时候他可以最先知道,但是这堂而皇之的住到落庭院的对面,分明就像是把我关在了一个笼子里之后,还有一条狗在外面守着。第二次,是我央求江蓠带我去看看花神庙被拒之后,顾子规大手一挥,甩给了我一把花种,然后嘱咐江蓠除非是他带我出去,否则我就只能在家里种花自娱了。第三次,是我鼓动菜汤让我当马骑,导致菜汤卧床休养半月的时候,顾子规买了一堆的木马玩具给我,还说他的听力好的很,只要我敲敲自家的房门,他就能过来陪我玩儿。我一次又一次的握紧拳头,不动声色的陪笑着。其实这些闹剧的真实目的我与顾子规都心知肚明,但是既然他没有说破,我就不会上赶着主动去招惹他。就这样,我在落庭院里等了一月又一季,直到,我等来了一个人。“菜汤,歪了没有啊?”
“再向右挪一点,对对!”
再过两天就是春节了,往年我与姑姑也过,可是平静单调的实在没什么意思。见识过了外头的年味儿,虽说规矩很多,可也图个人多热闹不是。江蓠这两日忙得很,说是平日的老相好都闷头的找她花前月下,没什么心思置办年货,索性撂了挑子给顾子规,这让平时与他相看两生厌的我实在很郁闷。为求躲过那个大恶棍,我便自告奋勇的和菜汤去贴春联。菜汤这个羞涩少年被我强行灌了名之后,竟然对我越发的恭敬,人前人后都是姐姐长姐姐短。我并不受用这份平白无故的亲热,而且,在落庭院吃好喝好一段日子之后,羞涩少年身子骨见长,原本粗糙略黑的脸蛋变得白皙。当我拒绝他叫我姐姐,并且指出这一明显的变化之后。他竟然红了脖子似的反驳我的话。“姐姐,你也长高了,也……漂亮啦!”
我破天荒的被羞涩少年的话噎住了。这么多天,我一直在思考怎么样逃离魔爪,竟然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在成长,而且托顾子规的福,还长得不错。我这边下联才刚刚粘好,羞涩少年一个不小心把上联的一角给弄卷了。我瞪了他一眼,菜汤立即做埋头状。不想大好的节日还要吵架,我直接踮起脚想要磨平那个角。哎呀,高度不够。头顶上突然横过一只手,不像是顾子规那透明的白皙,更多的是一种岁月打磨过的棱角,微微泛着血红的手掌,磨出许多老黄的茧。我知道,这是个他,不是她。手一下一下,动作很慢很轻柔,仿佛在摸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我几乎有些反感这个动作,来的这人就在我的身后,很近的距离,甚至听到他呼吸的声音。对于猎人来说,把自己最薄弱的后背暴露给自己的敌人是大忌。我反手要捣开他,却落了个空。他侧身一闪,躲过我的一击,又转身轻巧的化解我的后招,腿部一用力,就绊住了我想要发力的腿,他手中的剑壁挡住了我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扭住了我,险些把我按压在门上。“姐姐!你是谁呀!为什么欺负姐姐?!”
菜汤弱弱的哭了起来,大概是从没有见过我和别人打架吧。“方才是我不敬,对不起。”
我倒是没觉得什么,菜汤的哭声却让我的思路更加的清晰。长长的青巷里静悄悄的,菜汤委屈的哭着,而我被身后的人压制着,那个人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下一声哽咽之前,手便慢慢的被放开了。菜汤见到就一下子把我拉到他的一边,我一边挣脱着羞涩少年,一边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饶是这些日子见到了不少的人这种生物,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再次感叹了一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男子生的俊朗,剑眉薄唇,脸部的轮廓十分硬朗,身材高大威武,一身侠客装束,但是仔细看着年龄不大。这是一种和顾子规不一样的美。“女娃娃,你身手不错,机智灵巧,师承何方?”
男子面无表情,即使是在求问于我,也没有不耻下问的颜色,仅有的回应就是眼底的那抹浓得化不开的冰冷更添幽暗。“我不敬,道歉了,你无礼,却还要质问,是什么道理?”
我闷哼了一声,就要往里走。他身形微动,用剑拦住了我的去路。我瞪眼看着他,心中怒火更盛。不好好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春节,偏生要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找我的晦气。“敢问,师承何方?”
一字一句,语气更加的僵硬。他夜幕一般的眼眸盯着我,咬牙切齿的说,“顾—子—规?”
他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说完这三个字。“不认识。”
说完,就立即拽着小菜汤回院关门。等到确定冷面男走了之后,我才敢拿掉堵在菜汤嘴里的抹布。拿着抹布一脸嫌恶的菜汤大喘着粗气问道,“姐姐,为什么说不认识顾先生啊?那个人到底是谁呀?他为什么要和你打架啊?对了,你怎么会打架呢?你的师傅…唔唔…”我十分干净利落的,再一次堵住了讨人厌的嘴。觉得彻底恢复平静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趴在窗子边,享受和煦的微风。为什么这么做,其实我也犹豫了半天,这可能是个机会也可能是个陷阱。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之前,绝不可以轻举妄动。如果真的要利用他逃出去,应该会比顾子规好对付的多。我打心底觉得顾子规的不好对付就在于他的深不可测,永远沉寂如星空的眼睛里,除了偶尔的笑意没有任何的情绪,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晚上顾子规回来,拎着一大袋子节里用的东西,步子依旧迈的优雅。菜汤眼泪嘤嘤的看着顾子规,他倒没有和往常一样劝我对菜汤好一点。只是在我身边放下东西,不动声色的问起菜汤来。菜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白天的事情都告诉了他。顾子规听到最后都没有露出什么异常,我却有些忐忑不安。我试探的问了句,“要不要,晚上睡觉加把锁?”
顾子规笑着说:“你是要锁住谁呢?嗯?”
顾子规式的调侃,我不服气的扁扁嘴。“放心,他还没有胆子敢进这里,我不在,也一样。”
“他叫什么?”
我故意没有看向他,不着痕迹的问道。“商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