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鸡鸣响起的时候,司空将军从黑暗里走出来,去敲院子的大门。守门的小厮打着呵欠,打开大门,懒洋洋地问:“谁啊?”
司空将军道:“我乃是央国司空将军,因天色将明,须现在离府回驿馆随使节大人回国,特来向将军告辞。”
小厮一听,立刻打消困意,恭敬地道:“请将军进来小坐一会,小的立刻禀告将军。”
凤将军昨晚交待过他们,说他今晨要给央国来的这几位重要客人送行,让他们不得怠慢这几位客人,今晨须及时叫醒他,不可耽误了他给客人送行的事宜。司空将军道:“如若将军酒意未醒,尚在沉睡,我们也不必打扰,自行离府即可。”
小厮道:“小的明白,各位请进。”
他迎司空将军等人进到会客厅,倒上茶后,准备跑去请凤琉瑛了。司空将军给手下一个眼色,这个手下明白,身形一动,闪到小厮身后,举手一劈,手掌砍在小厮的后颈上。小厮也是会武的,但他的武功哪里能跟身经百战的军官相比?加上没有防备,哼都不哼一声,就倒在地上。随后,几个人吹灭蜡烛,迅速往刺弧的卧室方向奔去。将军府守备确实严密,但凭他们的身份,又是凤琉瑛请他们住下的,谁会怀疑和防备他们?几名丫环睡在主人卧室旁的狭小侧室里,门并没关,如果外面有人走过,一定能听得到,只是这几个人武功高强,无声无息的,这几个丫环睡得沉,并没有听到。几个人走到卧室门边,静静等待。没过多久,第二次鸡鸣声响起来,几个人趁这个机会,一脚踹开卧室的门。卧室的门原本关得很紧,但实在架不住他们的踹踢,轻松就被踢开了,这么大的声音,立刻惊动了刺弧和睡在一边榻上的伊小月。两人同时跳起来。伊小月反应十分迅速,卧室门一被踢开,她立刻抓起身边的暗器——漫天花雨,揭开盖子,按下机关,将筒子里的银针朝门口射出去。这“漫天花雨”的暗器,呈半个手臂长的圆筒状,圆筒里放置着上百枚锐利细长的银针,一旦启动机关,里面的银针就会暴射而出,射程可达五六丈,是极为厉害的暗器。她刚醒来,天又未亮,她看得并不清楚,但她知道,来者贸然踢门闯进,一定不善,所以,她无需留下留情。在发射暗器的同时,她拉下榻边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连接着数个铃铛,这些铃铛都设在屋外,她这么一拉,这些隐蔽的铃铛就“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极为响亮。司空将军等几个人才一脚踏进卧室,就听到迎面一阵极其细微的破空之声,心知是有暗器射来了,都暗叫了一声“糟糕”,即刻往地上一滚。他们的动作很快,但还是被肉眼看不到的银针射到了身上多处,不可避免地呻吟出声来。这时,铃铛响动的声音,响亮地响起来,清晰入耳,估计大半个将军府都能听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那个女人果然不好对付!司空将军心里一沉,趁着模糊的视线,往床边扑去。然而在床边,一个女子挡在那里,举刀朝他劈来。就着隐约的视线,他跟这名女子打了起来。这女子,好厉害的身手,莫非就是将军夫人?但她不是已经身怀六甲么,动作怎能还这般利索迅捷?眼前忽然一亮,原来,他的手下已经点燃烛火,将室内照得通明。既然已经被发现,速战速决才是上策,摸黑打架对他们并无好处,不如亮灯大干一场。此时,已经有人往这边冲来,外头的丫环们已经醒了,尖叫着。司空将军跟伊小月打成难分难解,两名手下在外头狙击赶来救援的侍卫,还有两名手下提刀往床上奔去,显然是冲着刺弧去的。床账低垂,隐隐可见被子高高地鼓起一块,被子底下应该是盖着一个人。两人把床帘挑开,掀开被子,下面哪里有什么人,分明就是两只大大的布偶。要找的人跑哪里去了?与布偶一同被盖在被子里的,是一阵烟雾,他们这么掀开被子,这股烟雾就弥漫开来,奇异的味道,令他们脑袋一晕。“不好,有迷药!”
一人大喝一声,另一人赶紧摒住呼吸,迅速把被子盖回去,而后迅速后退,垂下床账。脚下一阵剧痛,一人低头,看到自己的脚踝被割了一刀,便又后退数步,大喊:“目标在床底下!”
不再多话,两人抡起手中的大刀,猛然往床架砍去。他们力气极大,挥的又是刚猛霸道的大刀,这么一阵乱砍,再结实的木床也被砍成好截。躲在床下的刺弧没办法,只得从床底下钻出来,操着双截棍,架住砍向她的大刀。她在四周布置了这么多保镖,怎么这些保镖还不过来?她正在疑惑,就听到外头传来喊声:“着火了——”她心里一沉,对方居然来这一手,看来真是精心策划过的!而且这几个人虽然人数不多,武功却极为高强,作战经验丰富,这院子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居然都无法冲进这里。换了以前,她一定能跟他们打个痛快,但她现在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也冒不起这个险,只能以守为主。面对顶尖的高手,她这般守着,很快就落下风来。但对方似乎并不想马上取她的性命,将她逼到角落后,一人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沉声喝道:“驾月公主现在何处?”
刺弧没想到他们来行刺她的目的,竟然与驾月有关!惊了两秒,她装出一脸不解:“驾月是什么人……”“竟然敢装傻!”
对方手下一用力,她的脖子立刻出现了一条血痕,“老子没有时间,别跟老子玩花样!再说一句废话,就要你好看!”
外面的骚动声越来越大了,很多人都在喊着:“先保护将军和将军夫人,会功夫的都来这里,不会功夫的去救火……”刺弧听着外面的骚动,知道这几个人没有耐性等下去,也不敢刺激他们,便缓缓地道:“你们是何人?与驾月有何关系?”
对方冷冷地道:“只要你将公主的行踪告诉我们,就能活到知道我们的身份,否则,你活不到一刻以后。”
刺弧打量他们:“你们是央国的人?”
会称驾月为“公主”,身手又如此高强,应该是央国的人了,她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杀到她头上来的人,居然是央国的人,难怪她防不住!沉默半晌,她缓缓道:“驾月公主只是跟心上人私奔去了,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现在好得很。”
对方逼问:“她现在何处?说!不说或说一句假话,你这腹里的孩子就休想保住!”
竟然拿孩子来威胁她?刺弧又惊又怒,脸上却露出柔弱的表情,惊恐地道:“别、别伤害孩子!驾月公主现在在民间隐居,过得很好……”“地址?”
“我不知道。我已经两年未曾见过她了,她让我们不要联系她,说她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啊——”话没说完,肚子就被另外一个人踢了一脚,痛得她弯下腰来,捂住肚子直抽气。他们竟然真的对孩子下手,太过分了!她还没缓过气来,她的脖子又被捏住了,对方的杀气已经很浓:“说,公主现在何处?”
没办法,刺弧只得编了一个地址:“两年之前,她搬到了律国北部的雪山地区……”“别再跟这娘们瞎扯!这娘们说的没一句话是真的!把她带走,回去后再好好拷问她,不信她不说实话!”
司空将军边跟伊小月打边喝道。当下,那两名将官不再多说什么,拿出一块毛巾,捂住刺弧的嘴。刺弧嗅到毛巾上的气味,心知这毛巾抹了药物,立刻摒住呼吸,剧烈挣扎起来。她身怀六甲,绝对不能被这些人带走,就算他们逃不出去,一路上的颠簸也会危及孩子,她不能让他们得逞。那名将官冷冷地道:“劝你切勿挣扎,万一把这孩子给弄死了,咱们可管不着!”
刺弧听他这么一说,身体一僵,那药物就趁机窜入她的鼻子里,她一阵晕眩,身体也发软了,几乎没了抵抗能力。那名将官趁机将她的双手住后一扣,反绑住她的双手手腕,一手押着她,一手拿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对伊小月道:“马上停手,要不然咱们就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另外一名将官的刀子,就抵在刺弧的腹部上。伊小月打起来并未输给司空将军,但她看到刺弧的情势不妙,犹豫了一下,后退几步,冷冷道:“你们逃不出去的!”
司空将军冷笑:“我们若逃不出去,这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保不住。”
伊小月沉着脸:“……”司空将军也不理她,跟那两名制住刺弧的手下道:“我走前头,你们盯紧这个女人。”
当下,三个人先后走出去,外头的那名将官已经被重重包围,身负重伤,硬撑着血迹斑斑的身体在死守卧室的门口,不让将军府的侍卫入室救主。而不远外已经是大火卷空,映亮了半个将军府,大批的下人正在那边灭火。现在是盛夏,若不尽快灭火,这将军府用不了多久就会面目全非。司空将军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大喝:“伊夫人在我等手上,不想她和腹中孩子有事,立刻放下兵器,让我等出府!”
他身后的将官把刺弧往前一推,刺弧被两把刀抵住的模样,震住了府里的侍卫们,侍卫们一时停下手来。司空将军大步向前,对挡在面前的侍卫道:“让路——”那几名侍卫面面相觑片刻后,其中一人道:“你们绑架夫人,究竟想干什么?”
司空将军冷冷道:“这事轮不到你们过问!刀剑无眼,快快让开,不然——”制住刺弧的将官手下一用劲,刺弧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条血痕。几名侍卫有些忌惮了,往旁边闪开,让出一条路来。在他们过去的时候,还是有侍卫问道:“你们乃央国求和官员,在凤将军府里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就不怕两国再起战火?”
司空将军冷笑:“那也要看你们将军有没有追究我等责任的这个胆!”
那名侍卫瞪他:“我们将军不会放过你的!”
司空将军哈哈大笑:“老夫等着他!在那之前,你等还是先祈祷我们会放过你们家夫人吧!”
他挥了挥手,在府中众人无奈的瞪视之下,押着刺弧从众人之间穿过。众侍卫愣是没敢动手,夫人有气无力的样子一看就是不对,而且夫人又怀了六个多月的身孕,双方真打起来,刀剑无眼,伤到夫人就罪过大了。司空将军等几个人也受了轻重不同的伤,但都未致命,这些征战沙场多年的人物,个个都是以一挡百的猛将,可不会受了些伤就不能行动。他们原本是想逼问不出想要的答案就将伊夫人绑架,从隐蔽的墙壁角落里爬出去,但没想到事情轻易就暴露了,便干脆往大门口奔去,打算大摇大摆地离开。天色已经朦胧泛白,凌晨的风很是清爽,神志有些不清的刺弧被风反复吹了几遍后,头脑慢慢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将耳边的对话和声音听进耳里,知道这些来自央国的人想将自己带走,岂能甘心?看他们刚才居然踢了她肚子一脚,就知道他们不会在乎她身怀六甲,而他们又在逃亡之中,定不会照顾到她的身体,她若就这样被他们带走,一路颠簸说不定就能把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再说了,她真落到他们手中,无论如何也没法交出驾月,他们能轻饶了她?所以,万万不能被他们带走!司空将军一行六人终于在将军府的大门口汇合了,几个人急着要离开,也没注意到刺弧已经清醒了大半。将军府外,不知何时已经停放了几匹马,司空将军等人一出将军府,立刻各自拉过马匹,准备翻身上马,跟过来的众侍卫一看,又是咬牙:外头居然还有接应,这些人全都看来都算好了!押住刺弧的那名将官终于收刀,将刺弧推给一名已经上马的同僚:“把她拉上马,带走!”
就趁这个空隙,刺弧迅速从怀里抽出一把小刀,往那匹马腹部一插。那匹马突然受了这一刀,痛得扬蹄嘶鸣,而后撒开四蹄,狂奔起来。其他马匹受到这匹马的影响,也骚动起来,纷纷转圈甩尾,令那几名本就受了伤的将官都有些坐立不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