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南柯虽有将视线放在皇帝身上,却也不敢一直盯着龙颜,余光中学着大殿众人的样子习了君臣之礼,高喊了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听上座的龙袍天子道,“众爱卿平身。”
阮南柯仍旧是用余光观察众人的行动,待到众人起身时,也跟着起身,一切就如同魏初弦在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按照魏初弦的说法,例会会先从上个月发生的事情,以及各个官员在上月做出的贡献开始总结,再汇报一些比较重要的政治问题,最后还会有几个谋士提出新一月的政治大致走向,她要做的便是在中间汇报政治问题的时候,上前请报,然后将自己的奏报完整读一遍。阮南柯垂着眼眸,余光在附近的十几个大臣脸上扫了扫,今日她要读的奏报和这个正殿内十几个大臣有关系,她不知道具体是哪十几个人,但也明白朝堂就是一滩浑水。虽明面上涉事的官员就这么十几个人,但他们背后靠着谁,那人是否和此事有关联,整个朝堂上的人会不会因此针对魏初弦,都是未解之谜。这些事情也不是她知道和能控制的,她只需根据魏初弦的说法,完成他的嘱托便是。顺着环节都听下来,阮南柯快速让自己的语调和心态都稳了下来,上个月主要的贡献和赈灾发粮有关,由底下的地方官办理,上面的朝官指挥,似乎已经有所成就,只是,阮南柯越听,越感觉哪里有些问题。这些官员邀请的功劳,似乎和自己手中的奏报有些相驳。上月贡献总结完后,马上就要轮到她发言了,阮南柯将自己不该有的想法压下,快速扫视了皇帝和沈怀忠,桑怀三人一眼。按照魏初弦的嘱托,皇帝会在听完上月贡献后,总结表彰几句,然后再将话题引到汇报问题上来,先是左相沈怀忠开口,随即便是右相桑怀,他们两人是必须要汇报的,等他们说完后,就轮到其他人自由发挥,有事的说事,无事的就杵着不动,她只需站着,等待桑怀把话说完,然后上前读完那篇奏报,事情的发展似乎比她想象的容易很多,她耐着性子,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机会。可事情现实的发生却比她预料的相差了太多,上头的皇帝不仅没有表彰,还大怒的伸手锤了锤龙椅。皇上上朝是没有用桌子的,平日里就用两只手撑着端坐着,若是渴了自然有人会奉茶上前,此时一锤拳头落在龙椅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金属闷响,袖口的龙纹也随着他的动作翻飞,像极了要往众人这边扑来,闷响在大殿中十分显耳,也不知道他是用了多大力气,手痛不痛。阮南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关注点和别人的大有不同,余光就看到朝堂上的众臣都跪了下去,她忙跟着跪下,将头扣于地面,龙颜大怒说的大抵就是如此,没有人敢抬头去对上皇上的视线,去触一触天子的霉头。“好啊!朕坐在这京城之中,举国正中,让你们做官是做我的左膀右臂,帮助朕去治理国家,帮助朕的子民安居乐业,不是让你们来蒙住朕的耳朵和眼睛,创造一个假的太平盛世!魏初弦?!人呢?还不给朕滚出来。”
听到皇帝喊了魏初弦的名字,阮南柯起身,快速走到了大殿中间,跪拜了下去,“回皇上,臣在此。”
皇帝眼神冷冷的扫视了她一眼,阮南柯却不是很害怕,因为她感受的到,皇帝的怒意不是对她发的,果不其然,待她行完礼后,皇帝的神情明显松了松,“起身,把朕让你查的事情都给朕读一读,让这些人都听一听自己做了什么。”
随着皇帝这一句话和阮南柯翻找袖中的动作,朝堂上有些官员明显躁动了起来,议论声四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也不在少数,将这大殿扰得有些哄闹,宣旨公公轻咳两声,开口阻止道,“众卿肃静。”
众官员被宣旨公公一提醒,抬头就对上皇帝愠怒的表情,又狼狈的低下头去,阮南柯很快将袖中的奏报翻找出来,将其摊开在手中,然后朗声读道,“臣奉旨彻查粮食贪污案,目前已查清,共发现涉事金额高达几十万两黄金,臣通过各级郡县的整合汇报,发现参与官员高达三千多人,有当朝……”魏初弦的奏报有好几页纸,阮南柯只将最关键的金额,涉事的朝堂官员,以及主要的几个郡县的批注背下,这涉事的具体三千多人,全部人的名字都背下显然是不太现实,她只是多读了几遍,确保在汇报时不会读错。朝堂上众人的脸色在听完这份奏报后变的万分精彩,尤其是被点到名字的几人,皆是一脸死灰,抖如筛糠。大概用了两盏茶的时间,阮南柯才将魏初弦理出来的这份奏报读完,话毕,身上的重压就不复存在,虽然她的发言比自己预料的要早,但好在没有出错,也是这时她才有功夫去观察朝堂众臣的情况。气氛比她读奏报前压抑了很多,整个朝堂陷入了一种恐怖的安静中,一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阮南柯不傻,知道自己这份奏报牵扯了太多人的利益,直白点说,这份奏报若是一开始就让人知晓,并且魏初弦的官级又没有这么高的话,路上刺杀她,想要拦截下这份奏报的人就会有不少。她在马车里背着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在看到朝上众臣颠倒是非黑白,又看到皇帝大怒,这才明白自己这次怕是担上了一个得罪很多人的重担。魏初弦也不知道是有没有脑子,竟然会接下这活,有了这份奏报,涉事的官员必定都会被惩罚,要是罚重了,奈何不了他魏初弦什么,但若是只是轻轻罚一罚,以后他这荣禄大将军的位置怕是没这么好坐了。想到自己还要取代魏初弦一段时间,阮南柯的心里莫名的多了几分烦躁,要是自己在这具身体里被杀,也不知道会不会回去那具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