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可能的嘛。她试着打消人鱼妹子不切实际的想法。墨北凰跟着闹腾不要紧，她一个娇滴滴的海底妹子也来凑什么热闹，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陆地危险，万一落在莫名其妙的人手上，一天三顿的抽鞭子，天天叫你哭个不停。这还算轻呢。严重些，直接下锅红烧，尝尝滋味。叶沐歆陡然间正义感爆棚，难得有耐心对谁苦口婆心，埋头苦劝，“你还小，不知人心险恶，趁着有退路，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说罢，捧着一满杯的人鱼公主之乐，晕陶陶的独自开心。一下子得了这么多，她能不高兴么。抓紧找个容器分装起来，她记得初晨戒内有不少空的玉盒正合适，叶沐歆哼起了小曲，觉的炼器师其实是很不错的职业，等将来情况允许了，她还是要用心研究研究才行。人鱼妹子瞅着叶沐歆，抽泣了几下，哭不出来了。她几次试图引起叶沐歆的注意力，无奈某人正忙着欣赏眼泪，压根把她的存在给忘记了。人鱼妹子扁了扁嘴，“主子，奴婢已经没有退路了。”

“真好看，有这么多，完全可以奢侈的试试迷之阵了，改天试试，一定得试试。”

自言自语完，捧着茶碗就想走。人鱼妹子急了，声音一下子抬高了很多，“主子，只有一茶杯而已，你迟早会用完的呀。”

脚步，停住。叶沐歆认真的想了想，居然觉得人鱼妹子说的有道理。迷之阵，一次需要四颗人鱼公主之泪，且用过之后，还不能挖出来反复使用。这茶杯里，装了二十多颗。真的用起来，的确是几次就用完了。人鱼妹子见这话有了作用，立即再接再厉的游说，“有奴婢在身边，主子你什么时候想要眼泪，奴婢什么时候就给您‘哭’出来，要多少都没问题。”

“那不是很辛苦？”

不可否认，叶沐歆心动了，她被人鱼妹子的诱惑给说服了。可一想到走到哪儿都得想办法带着这么巨大的鱼缸，她心里再次敲响边鼓，便自言自语道，“若是你也能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离开水便幻化出双腿就好了。”

“什么是童话故事？”

人鱼妹子听不懂。“没什么，只是个传说而已，当不得真。”

叶沐歆没解释，一个疑问之后又是另一个疑问，多费唇舌而已，她没那么多时间，以及耐心。“离开水，便能幻化出双腿吗？”

人鱼妹子目光闪烁，闪烁。“你别琢磨些不靠谱的事儿，等会我会让电魂想办法送你回大海，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当中去吧，该干嘛干嘛，好好活着。”

叶沐歆嘴角微微的翘起，那笑容既温暖，也从容，她的身上，有一种平和安详的气息，莫名的吸引人。人鱼妹子的目光闪烁的更加厉害了，她的瞳孔一会变成湛蓝色，一会变成纯黑色，反复转换。“至于你的那些什么族人，你不要理会，做人也好，做人鱼也罢，全都是为自己而活，既然他们可以把你送出来，换取荣耀，你又何必那么在意他们的想法呢？”

叶沐歆的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她只是实事求是的在说一些话，试图给人鱼妹子找个台阶下，只要她度过了自己的心结，以后自然内心安然。没有什么东西比自由自在更加的重要了。也许现在还想不通，但将来一定会感激她的。人鱼妹子的眼神，一下子平静下来，瞳孔的眼神，终于定格在了纯黑色，不再转变。她将手，伸向叶沐歆，轻声道，“主子，想要一只人鱼幻化出双腿，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的。”

“耶？”

叶沐歆瞪圆了眼，怀疑这只小人鱼有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她的意思好像是放鱼归海吧，怎么这妹子一根筋，非得千方百计的想要留在她身边呢。“求主子赐奴婢一滴血。”

人鱼妹子双手交叠，护在胸前，深施一礼。“做什么？”

叶沐歆奇怪的扬眉。“奴婢愿与主子签订同命契约，开放本命烙印，请主子在奴婢的三魂之上，留下禁制。”

人鱼妹子的鱼尾一摆一摆，波动水纹，眼中有不舍，但更多地却是坚定，“如此一来，主子以后便可共享人鱼族的种族特性，您将拥有蛊惑人心的美丽歌喉，以及入海后无需呼吸，便可徜徉于深海的能力，您可以随时查看奴婢心底最隐秘的想法，在您面前，奴婢将无所遁形，更别提欺骗和背叛了。”

人鱼妹子直直的望向叶沐歆，“而奴婢与主子签订同命契约的那一刻起，也将褪去鱼尾，拥有人族的双腿，如此一来，奴婢便可以拥有的陪伴在主子身边，而不会给主子造成任何困扰了。”

叶沐歆听完，来来回回的反复想了一遍，“如果这样子做了，岂不是全都是我在占便宜？”

人鱼妹子咬着嘴唇，“奴婢只是想留在您的身边。”

叶沐歆直觉仍是想拒绝。两世为人，她不欠别人人情，也不准别人欠她负她。人鱼妹子开出的条件足够诱惑，可她倒不至于因此就忘记掉做人的初衷。与数不尽的人鱼公主之泪相比，她更不情愿因此而背负起一份信任。“你年纪还太小，根本不明白自己付出的那些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算了吧。”

抱着茶碗，叶沐歆向内室去，这一次，她的步伐很快很坚定，没有停留下来的意思。她觉的，如果继续呆下去，自己没准会被人鱼妹子说服的。屏风之后，墨北凰抱着手臂，倚墙而立。他已换过了衣物，一身舒适而柔软的白袍，未系腰带，伏贴的垂落至脚面。叶沐歆看了他一眼，发觉墨北凰也在看着他。视线在半空之中交错，她的瞳孔中有他，而他的银眸之中，亦是满满盛装着他。“为什么？”

没头没脑的三个字，他问的简单。也难得叶沐歆能听的懂他的意思，“我要几滴眼泪就好，何必拘着人家的自由不放？人鱼一族是海洋中孕育的灵物，将她们强行从熟悉的环境之中带出，只为夺去她们的眼泪，未免太残忍了些。”

银眸中有电流一闪而逝，墨北凰听言皱起了眉，“能服侍你，是她的荣幸。”

“或许吧。”

手指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茶碗中凝结成水滴状的泪水，叶沐歆嘴角勾勒出浅浅的美丽纹路，笑容很甜很甜。“我不懂。”

墨北凰摇头，高贵的暗金色长发划出一道炫目夺魂的弧度，“既喜欢，便留下，不过是一只人鱼。”

这人，看来不搞清楚一切，是不会罢休的了。叶沐歆轻叹了一口气，心念一动，将茶碗和人鱼公主之泪一起收到了初晨戒中。空出的纤手，捉握住墨北凰的大掌，就那般轻轻的拉扯着。“我喜欢给身边的人最好的一切，对爱人，对亲人，对朋友，对宠物……我都会努力尽到每种身份应有的本分。”

“拿人鱼妹子来说，如果刚刚我答应了要她，把血给了她，定下契约，便等于同时接手了她的一切。”

“我的人，哪怕她的身份只是一名婢女，我也绝不容许她哭的。”

“人鱼公主之泪再珍贵又怎样，我可不稀罕为了那种玩意，让她日日夜夜哭不停。”

叶沐歆一歪头，那般无奈的笑给他看。“瞧，这不就是个死循环吗？为了得到她眼泪的结晶，我才重点考虑要留下她，可留下了以后，我又不愿意让她哭，于是一辈子都别想再得到一滴，既是如此，为何还要收呢？”

“不如放她回大海，与家里人团聚吧。”

“人鱼嘛，不就是该在深海里游游水，坐在礁石上唱唱歌，顺带诱惑那些色迷心窍的水手撞撞暗礁，对她们来说，这才是快活的人生嘛。”

这样子的解释，墨北凰可听的懂吗？墨北凰略一颌首，俊脸冷酷，独居个人特色的评价脱口而出，“无聊的善心作祟。”

不过，他喜欢。如果对待一条人鱼，她都会如此，若是得到了她的心，那么将来一定会……一定会……银眸转为那般深邃，他再次莫名其妙的心情舒畅起来。“你想送她回去，就依你。”

话音才落，一阵嚎啕大哭声，从不远处传来。人鱼妹子不知何时从浴缸里翻了出来，奋力在地上爬啊怕，手和尾并用，试图追在叶沐歆身后。恰恰好，给她听完全了叶沐歆所有的话。原来，主子不要她，是为了这种理由。主子不想要她哭，哪怕不要她在身边，也不要她痛苦时结成的珍贵精华。这种主子，这种主子，如果错过了，真的错过了，一定是她的终身大遗憾。于是，人鱼妹子控制不住的眼泪翻涌，伏在地上，朝着叶沐歆重重的叩首九次。双手结印，从她的双眼处迸射出光芒万丈，自亘古传承数万年的古老歌谣，悠悠响起，美妙飞扬。那刺眼的光，逐渐转弱，化为一道柔和的不可思议的光柱，刺中了叶沐歆的额心。